第四章 纸鸢断线迷童瞳 业火焚心照归途
离了清水溪,山势渐缓。这一日行至双岔镇,恰逢清明。镇口老槐树下挤着人群,个个仰头望天——但见数十纸鸢翔集,有沙燕、蝴蝶、蜈蚣,争奇斗艳。
济公拊掌笑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妙哉妙哉!”却见个总角小儿独自蹲在角落,手握断线,眼巴巴望着天际将逝的黑点。
“小施主,风筝飞走了?”济公凑过去问。
小儿瘪嘴欲哭:“阿爹给我扎的老鹰...线断了...”又指指远处华服少年,“是赵少爷故意用‘剪刀鸢’绞断的!”
济公眯眼望去,那赵少爷约莫十四五岁,眉宇间带着戾气,正指挥恶仆抢走孩童的风筝线轱辘。周围人窃窃私语:“赵员外家这独苗...自小要什么给什么,如今越发不像话了...”
正说着,忽闻哭喊声。原来赵少爷强夺的风筝轱辘突然脱手,竟凌空飞向镇外乱葬岗!赵少爷跺脚厉喝:“都是废物!快去给我找回来!”自己却先追了过去。
济公掐指一算,面色微凝:“不好!顽童撞煞,要惹大祸!”拉起断线小儿,“走,看你老鹰风筝去!”
乱葬岗荒草没膝。赵少爷正举着枯枝抽打老仆:“定是你这老货弄鬼!”那风筝轱辘卡在枯树梢头,随风打转。
济公摇扇而至:“小施主,风筝线断缘亦断,强求反惹祸上身呐。”
赵少爷瞪眼:“疯和尚滚开!”竟捡起石块掷来。
济公破扇轻拂,石块凌空转向,啪地打中树梢——那轱辘应声落进一座荒坟裂穴!赵少爷竟要伸手去掏,济公疾喝:“住手!那是百年怨尸穴!”
话音未落,坟中突然伸出只白骨手,攥住赵少爷手腕!黑气顺臂蔓延,少年顿时面泛青紫。众家丁吓得魂飞魄散。
济公叹道:“贪念招邪,怨气缠身...”从破钵抓出把香灰,混酒喷出:“尘归尘,土归土——还不退散!”
灰雾过处,白骨手缩回坟中。赵少爷瘫倒在地,腕上留道乌黑手印,竟开始溃烂流脓。他嚎哭道:“手!我的手!”
济公摇头:“肉身溃烂事小,心溃烂事大。小施主,你可知为何风筝线偏断在此时?”
原来那风筝轱辘乃赵少爷祖父遗物。当年赵家发迹,正是祖父勾结官府,逼死此地无数坟主,强占产业所得。今日冤魂借孙儿贪念,讨债来了!
赵少爷怔住:“我...我不知...”
“你不知的事多了!”济公厉声道,“你欺压稚子时,可想过他们也会痛?你祖父当年逼人上吊时,可想过孙儿也会被鬼爪缠身?”
说着用破扇对空一划——霎时阴风惨惨,现出无数虚影:有悬梁自尽的布商,有投井的农妇,都是赵家造孽的苦主!
赵少爷吓得缩成一团。济公又道:“业火焚心,比鬼缠身痛百倍。若要化解...”突然扯过那断线小儿,“先给这位小施主赔礼!”
赵少爷愣怔片刻,终于颤巍巍鞠躬:“对...对不住...”又对虚空哭拜,“列位祖宗!孙儿知错了!”
说也奇怪,他腕上黑印竟淡去三分。
济公颔首:“善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取出三枚铜钱抛向坟茔,“冤有头债有主,赵家愿以祖产偿旧债——这些银子够你们投胎了罢?”
铜钱落地成金,坟头怨气渐散。济公又对赵少爷道:“明日将家产七成散给镇中贫户,三成修缮义学。你可能做到?”
赵少爷连连磕头。济公这才从葫芦倒出药酒涂在他手腕,溃烂立止。
归途上,那断线小儿忽然指着天际:“看!我的老鹰!”
只见云海中翱翔着一只巨大纸鸢,正是先前飞走的那只!线头竟飘飘荡荡落回小儿手中。济公大笑:“好风筝!知返才是真逍遥!”
远处赵少爷正指挥家丁开仓放粮,阳光下额间戾气尽消,竟有几分少年人的明朗。
是夜双岔镇家家分得米粮,皆言赵家小菩萨转性。唯济公蹲在镇口喝酒,望着满天星斗喃喃道:
“风筝断线缘未断,业火焚心性始明—— 莫道童稚无慧根,放下我执即菩提!”
最后一杯酒泼向大地,祭了百年冤魂。
(第四章 完)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