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七夕”
——纪念父亲逝世15周年
作者/戚思翠
看到这题目,定有人嗤之一笑。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七夕情人节好像是年轻人浪漫的专利,跟年老的父辈们毫无关系。然而,在我的记忆里,每年的七夕节,我们的父母都过得丰富多彩、有滋有味。
小时候,每逢七夕,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而含辛茹苦的父母,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平素爱绷着脸发脾气的父亲,变得特别和善慈爱,脸上总笑盈盈的,仿佛捡到了一个“欢喜团子”;平素唠叨不休的母亲,变得特别温和,特别可爱,说话柔声细语。而在他们脸上,还多了一层闪亮的光泽,两人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显得异常和谐、温情、默契,眉眼里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那种让人无比艳羡的美好。这一天,他们总忙里偷闲,做上半篮子巧食。那时没有冰箱,就挂在草屋梁上的通风处,肚子饿了,我们就踩到板凳上,去拿了吃。
每至七夕晚上,父母都会换上最漂亮的衣服。然后,他们挨坐一起,带领我们这群孩子看牛郎织女星,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天上繁星闪烁,一道白茫茫的银河纵贯南北,银河的东西两岸各有一颗闪亮的星星,隔河相望。那颗两旁各有一颗稍暗小星的是牵牛星,小星星是牛郎肩挑的两个孩子;对面的那颗就是织女星。讲到鹊桥相会时,常是夜深人静,凉风习习,秋虫在墙角唧唧鸣叫,月亮在絮状云带里穿梭,院子里的梧桐树叶上,不时有露珠“吧嗒吧嗒”地滴落。母亲便说:“听,这就是牛郎织女相会时,哭出来的泪珠啊。”听着听着,我就犯困睡着了。
一觉醒来,却不见父母亲回屋休息。后来我才知道,父母去了村头那株古老的大槐树下,那是父亲向母亲第一次吐露心声的地方。当年,16周岁的母亲“背叛”她的地主家庭,光荣入党。20岁时,净身出嫁给出身革命家庭的父亲。有年七夕,我带着好奇心悄悄尾随父母,窥视他们的行踪。只见他俩站在大槐树下,彼此对望着,然后像电影里的青年男女手拉着手,呢喃细语。天上的银河清亮,或许,牛郎织女还没有幽会呢,但父母已然沉浸在温柔的甜蜜里。自那起,我似懂非懂七夕,觉得父亲母亲就是牛郎织女。
又是一年初秋,我放学回来,见屋门上锁。于是,我把书包往门缝里一塞,蹦蹦跳跳来到屋后大田里寻找父母。刚走不远就传来美妙的男女二重唱的歌声:“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循声望去,发现路上走来无比熟悉的一男一女。仔细一看,哈哈,正是我亲爱父母呀!
父母风雨同舟37个年头,平时忙于土里刨食养活我们这群嗷嗷待哺的孩子。37年中,除每年“七夕聚”,平时从未见父亲给母亲送过一束鲜花,送过一份礼物,也没有一句甜蜜的话语。相反,有时还看到他们在吵架……表面看起来父母之间压根不存在什么爱情。然而,1989年春天,我母亲被查出胃癌晚期,早已长大成人的我,发现父亲像是天塌了,成天心事重重,泪眼婆娑,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那年七夕,病入膏肓的母亲仍拖着病痛的身子,坚决要亲手做巧饼。我悄悄问母亲为什么,她告诉我,当年她与父亲第一次约会就是带着她亲自做的香香甜甜的巧饼,父亲毫不客气,狼吞虎咽,直夸好吃。难怪母亲每次做好巧饼,都是先塞一个到父亲嘴里说:尝尝,怎样?然后才给我们吃。母亲叹了一口气,又说,这很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做巧饼了,她做了很多很多,有咸、甜两种口味。那天晚上,忽然下起了大雨,倔强的父亲背起母亲,消失在雨幕中……他们依然在大槐树下度过最后的“情人节”。
2010年农历七月初三早上八点三十二分,我的老父亲也驾鹤仙去了。那天,在父亲连续六次大出血后,我们一群儿女悲痛欲绝,祈求老天爷……父亲却幽默诙谐地对我们说:“孩子们,别怕,你妈催我去过‘七夕’呢!”
一晃,15年过去了。今天是七月初三,是我老父亲的忌日。身为长女,父亲的忌日之痛,早已深入骨髓。怀着沉痛的心情,写下了《父母的“七夕”》。七夕将至,我坚信,天堂里的父母定会过个更浪漫的情人节。天上人间,相隔一方。父母大人啊,您们好好安息吧,我们会永远永远铭记着您们的养育之恩!我们会永远永远想念您们!
作者简介:戚思翠,笔名:田心、草根等,江苏盐城学富人,自由撰稿者,现定居常州。先后在《世界日报》《侨报》《泰国中华报》《加拿大报》《中国青年报》《农民日报》《中国人口报》《中国环境报》《新民晚报》《扬子晚报》《羊城晚报》《社区》《翠苑》《新传奇》《今古传奇》等全国各大报纸、杂志发表小文近1800篇。参加各地征文获奖证书80多枚。作品《藏在伏天里的爱》荣获江苏省第22届报纸副刊好作品散文类一等奖;散文《说说我经历的五个龙年》获第五届“中华情”全国诗歌散文联赛金奖。散文《在异地,咀嚼乡愁》获“鲁迅文学杯”全国文化精英大赛联赛金奖;小说《最后一次党费》荣获武汉《新传奇》“喜迎建党100周年”征文赛一等奖;散文《乡村土灶》在第五届《中国当代散文精选300篇》全国大赛中荣获一等奖。散文《芦花礼赞》《又到粽子飘香时》《父亲的扁担》等被湖北孝感等多家列入初中语文试卷。数十篇小文编入有关杂志书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