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传说本身就藏着水的柔与刚——河伯之女本是水做的骨肉,沂河妹妹许是带着沂水两岸的清润,性子里有田埂边芦苇的软;黄河姐姐该是浸过黄土的,指尖能攥住浪涛的沉,姊妹俩的裙摆一摆,能漫过齐鲁的坡,也能抚过秦晋的塬。
救苍生的由头,该是那年秋旱吧?沂河两岸的谷子穗都卷了边,养老山的泉眼缩成了星子大的水洼,娘抱着娃蹲在河床边哭,眼泪砸在干裂的泥上,连个印子都留不住。黄河那边更苦,河床裸着像老树皮,船都搁在沙里生了锈。姊妹俩在云端往下看时,沂河妹妹的裙摆先湿了——她总记着小时候蹲在沂水滩捡贝壳,阿婆说“水是活菩萨,得护着岸上的人”。
黄河姐姐攥了攥她的手,指尖带着黄河水的凉:“偷开天闸吧,就一勺,够润了田就行。”天闸在昆仑墟的云缝里,锁着天河的水,河伯早说过“动不得”,可那天底下的哭声响得盖过了浪声,姊妹俩还是趁夜去了。沂河妹妹踮脚够闸栓时,裙角扫落了闸边的玉簪花——那是天帝设的警示,她们没看见。
天河的水涌出来时,先是甜的。沂水滩瞬间漫起了清凌凌的水,谷子穗“唰”地舒展开,养老山的泉眼“咕嘟”冒起了泡;黄河那边的沙地上,水漫过处竟生了青芽。可没等岸上的人笑出声,天就暗了。雷是从西边滚来的,先劈断了天闸的锁链,再往水面上落——天河的水刹不住了,沂水开始漫田埂,黄河的浪拍碎了老堤,刚活过来的苍生又要遭难。
传说到这儿该有泪了。是沂河妹妹先扑进水里的,她把自己的灵元化进沂水,水流竟乖乖退了退,漫过的田埂上还留了层薄霜似的白,后来那地方长的谷子总比别处甜;黄河姐姐没回头,她往黄河深处沉,沉处的浪突然矮了半截,只是她的发簪被浪打上岸,插在泥里,后来长出了丛红柳,风一吹就沙沙响,像在喊“妹妹”。
天罚最终是落了的,只是轻了些——沂河从此每年秋天都要清一次河床,像是妹妹在自己梳发;黄河的汛期里,总有一段水流得格外稳,像是姐姐在护着船。岸上的人说,逢着秋晴的傍晚,站在养老山顶往下看,能看见沂河水面上有个穿白裙的影子,黄河滩上有个穿红裙的影子,俩影子隔着重山遥遥晃了晃,像在拉手。
这故事的骨血里都是家乡的模样,若是想往细里改——比如添段姊妹俩小时候在沂水捉鱼的回忆,或是让天罚时落的雨变成她们的泪,都能再往下续,咱们慢慢把它磨得像沂河的水一样,又清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