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小兴安岭的秋遇》
文/白连生(北京)
我踩着晨露进山时,风正蘸着阳光染第三层叶。松针落满肩头,带着松香与暖烘烘的光斑,是秋塞给我的第一捧碎金,簌簌落进衣领。
踩过积叶的声响漫过脚踝——陈年的松针软如絮,新黄的桦叶脆如纸,在脚下叠成窸窣的私语。抬手抚过桦树的银皮,它把疏朗的影子铺在我鞋上,像封没写完的信,字里漏着天光;转身时,柞树的红果撞在肘弯,那一盏盏小灯笼在风里晃,照亮松鼠窜过我脚边的仓促。
蹲身掬起溪水,凉得指尖发麻。天的蓝、树的黄全浸在里面,在石子间淌成流动的琉璃,从指缝漏下去,溅起细碎的光。一片枯叶漂过掌心,打着旋儿向深处去,我便替山接住这封秋信,看它封皮上印着的斑斓——有我刚走过的路,有我仰头时撞见的雁阵,还有衣襟上未散的松香。
暮色漫上山尖时,我靠在老松树下歇脚。最后一缕光掠过树梢,落在我沾着草屑的裤脚。松鼠把松果塞进树洞时,蓬松的尾巴扫过我的鞋跟,惊起两三片叶,轻轻落在我摊开的掌心。风穿过枝桠的声息漫过来,像秋凑在耳边轻哼,调子裹着松脂的香,混着我鞋上的叶、发间的松针,成了独属我的、小兴安岭的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