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结
牛爱国蹲在砖窑后头，那半包烟到底还是抽完了。烟屁股散了一地，像被风吹落的槐花。他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午后，树影婆娑间，王三叔的棋子在棋盘上敲得啪啪响。
"将！"王三叔总是这样喊，好像真能把谁的军似的。
如今爱国真被"将"住了。车间主任的职位给了副厂长的外甥，那是个油头粉面的小子，整天揣着包红塔山到处散。爱国倒不是非要当这个主任，只是想起老娘颤巍巍的手往他兜里塞煮鸡蛋："我儿有出息了，当官了。"
现在这鸡蛋噎在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
回家路上遇见王三叔，老头正背着手溜达。看见爱国，眼皮耷拉下来："听说你要高升了？"爱国还没答话，他又自顾自说："年轻人啊，说话做事都得留三分。"
爱国愣在原地。三分？他当年要是留了三分，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推开自家院门，秀芬正在晾衣服。晾衣绳太高，她踮着脚，身子绷成一张弓。爱国突然想起相亲那天，她也是这样踮着脚够柜台上的布匹。媒人说："这姑娘实在，不要三转一响。"
"咋回来了？"秀芬扭头看见他，手在围裙上擦擦，"饭在锅里热着。"
爱国没说话，走过去帮她把剩下的衣服晾了。手指碰到她的手指，凉得很。
夜里躺下，爱国睁着眼看房梁。月光从瓦缝漏进来，在地上洒出一个个白点。
"睡吧。"秀芬翻了个身，"不当主任也好，省得应酬。"
爱国突然坐起来："那年相亲，你听说我要彩礼的事没？"
秀芬沉默了一会："听说了。俺娘说，这后生实在，不摆阔。"
"那要是俺当时真要了三转一响呢？"
"那俺就不嫁了。"秀芬说得干脆，"俺爹当年就是为了彩礼借债，累死的。"
爱国不说话了。他想起赵家闺女后来嫁到了邻县，听说男人爱喝酒，喝醉了就打人。要是当年他没那么说，娶了她，现在会怎样？
也许他也会喝酒，也会打人。也许不会。
谁知道呢。
天快亮时爱国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个话篓子，每说一句话就掉出一颗牙。牙齿落在地上变成石子，硌得人脚疼。
醒来时秀芬已经起了，灶房传来熬粥的香味。爱国走到院里，看见墙根下冒出一棵小槐树苗，也不知是哪阵风带来的种子。
他蹲下身摸了摸嫩叶。叶子颤了颤，像是要说什么。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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