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话把儿
牛家庄的牛爱国这辈子最后悔的，是二十岁那年夏天在村口槐树下说了那句话。
那天日头毒得很，知了叫得人心慌。爱国蹲在树荫底下看人下棋，汗顺着脊梁沟往下淌。王三叔捏着棋子突然抬头："爱国，听说你去镇上相亲了？那老赵家闺女咋样？"
爱国当时正琢磨车该怎么走，头也没抬："赵家？哼，那姑娘眼皮子浅得很，光盯着彩礼要三转一响。"
就这一句话，像滴进油锅的水，炸了。
隔天赵家闺女哭着要跳河，说牛家庄的后生糟践人名声。爱国他爹牛满仓抡起扁担追着儿子打了半个村："你嘴上没个把门的！老赵家表舅是公社主任！"
事情后来倒是平息了，赵家闺女嫁到了邻县。可这话把儿，就像沾在鞋底的口香糖，跟着爱国走了十几年。
三年后爱国说媳妇，媒人领着见了好几个。有个叫秀芬的姑娘，两人本来聊得挺好。后来秀芬她娘偷偷问："听说你嫌姑娘家要彩礼？"爱国愣是没想起来这话头咋又传开了。
结婚那天更热闹。爱国穿着新衣裳接亲，新娘子那边突然要加五十块"离娘费"。爱国憋得脸红脖子粗，脱口而出："你们这是卖闺女还是嫁闺女？"新娘子盖头一掀，竟是赵家那个表侄女。
日子就像驴拉磨，转着转着就是五年。爱国在砖厂搬砖，秀芬在镇上摆摊卖鞋垫。有天厂长找他："爱国啊，车间主任的缺空出来了，你本来是最合适的......"
爱国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厂长叹口气："有人说你思想不正，看不起劳动人民彩礼风俗。"
那天爱国蹲在砖窑后头抽了半包烟。烟屁股烫手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十年前槐树下那个下午。要是当时没说那句话，现在会怎样？可能娶了赵家闺女当上主任女婿，也可能根本不会来砖厂干活。
回家时秀芬正在纳鞋底，灯绳晃得影子一摇一摇。"咋回来这么晚？"她头也没抬。爱国看着媳妇削薄的肩膀，突然问："你当初为啥嫁我？"
秀芬针尖顿住了："俺姨说你这人实在，不像别人光会耍嘴皮子。"她忽然笑了，"还说你对彩礼没歪心思，是正经过日子的人。"
爱国愣在那儿，窗外的月亮正好照进他眼里。原来一句话能让人摔跟头，也能让人捡着宝。
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摔碗声。王三叔的吼声穿透土墙："过不下去就离！当年要不是牛爱国那小子胡说......"
爱国手里的搪瓷缸"咣当"掉在地上。他怎么都没想到，十年前那句话，不仅绕着自己转，还在别人人生里打了死结。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