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雨巷文学社

拟 老 银 杏 言

作者：北塔 - 北京

你们在我肚子里塞进一千个佛

是为了让我更空

一面三千年的战鼓

你不敲破，我也是千疮百孔

我已老得不想再动

不想再跨过这一步之遥的栏杆

这比矮脚虎还要矮的围栏

是禁锢我的安全保障

没有藤萝愿意突破它

像美女蛇的手臂搂住我的熊腰

所有来的人都对我指指戳戳

没有一个敢于越过这屏障来抱抱我

为了活下去，我早已撕掉自己的老面皮

把我的老根从底下掏出来

像一个老物件

装在空落落的胸前

跟密集的皱纹一起呼吸

吸入你们吐掉的二氧化碳

在所谓变废为宝的过程中

一层层死皮堆积在我的年轮外

我只能祈求风来帮我解除负担

然而我已老得不想再唤雨呼风

三十个世纪累积的果实

胀破了多少个仓库的肚皮

果实依然太多，压得我

举不起任何一条老胳膊

只能顺势伸入别人的领地

我只会送去我的累累硕果

不会抓取它们的任何一颗

在我还算依然繁茂的枝叶下

曾经有百代之过客前来躲风避雨

只要我还在这里，我还会用身躯

为你们挡住暴雨的箭矢和太阳的利剑

还会把我的金币撒在你们偶尔经过的路上

这也许是我突破我的领域的唯一法门

2025年8月21日

作者简介：

北塔  祖籍浙江，生于江苏，居于北京，中国现代文学馆研究员、中国诗歌春晚组委会顾问，已出版诗集《滚石有苔》、《巨蟒紧抱街衢》，学术专著《照亮自身的深渊——北塔诗学文选》《茅盾书信研究》和译著《八堂课》等约30种；有作品被译成十多种外文；曾出访四十余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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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 8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