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兰州随笔之六
——血色玫瑰
作者/尕圆
永登是全国“玫瑰之乡”,玫瑰产量占全国总产量的三分之二以上。玫瑰的种植主要集中在苦水镇一带,其他乡镇亦有,但比较零散,田垄间、小坡地、树林里、庄前屋后及极小块难以种植其他作物的旮旯地里都可见到玫瑰树。每年六月初到下旬,正是玫瑰花蕾收获期,大片的玫瑰园间,时隐时现有采摘花蕾的男女老少。
晨练信步在大片麦田间,太阳从东山升起,抽穗的小麦正在放花,麦芒紧贴穗体笔直尽力地向上伸长着,花蕊沾满了奶油色的花粉,依依挂在麦穗上等待授粉。上初中时,有一门“农基课”,是“农业基础课”的简称,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类似的课程了,但我知道,“五谷不分”这话,不再只对城里孩子而言了。记得老师带我们做过小麦授粉试验:用棉签采集花粉,再到别的品种的麦穗上去授粉。同学们笨拙的手常常碰落了花蕊,奶油色的花粉就散落在地上。今天小心低头在田垄上行走,裤腿上已经沾有花粉。我知道这些都是生命的精灵,我不愿如此伤害生命,急行中却扫落了更多――我该是怎样补偿这清晨的罪过呢!
抬头即一块不足一亩的玫瑰地,玫瑰树上花蕾挤出叶片,在晨光中露出羞红。尖尖顶上的小露珠,凝聚着整个宇宙的美丽与幸福。一位老农手提塑料桶采摘花蕾。我问:“怎样的才该摘了?”他展开手中几颗已摘的花蕾说:“就这样的。”我拿过一颗放在手心,见花蕾的裹衣略有些张开,蕾尖上有一点画笔点过似的粉色,整个蕾体艳如血色。我在心中默念着“花蕾色如血”,手心里渗出汗来。我的眼睛有些模糊,看那娇嫩的花蕾,血瓣依然紧裹着,将要绽开的纹路依稀可见,好像婴儿皮肤上血管。我照着样品掐了两颗给他,他说:“这样的再过一两天摘才合适。”我的心中又一种负罪感,不敢再碰晨风中点着头躲闪人手的花蕾。
偶尔可见到一朵完全绽开的玫瑰,那是树大枝密且在人手不可及的顶端。环顾整个玫瑰园,能这样肆意开放的也只有八九朵,它们是玫瑰园中的佼佼者,晨光中尽显妖娆。我动了恻隐之心说:“等到它们开放了再摘不行吗?”老农说:“嘿嘿,等到开了,就没价了,那开了苞的花瓣儿呀,只能拌糖做玫瑰酱了……”老农诡秘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我不再作声,静静地看他的快手掐下一颗颗玫瑰花蕾。脑海中想起电影《公民凯恩》中凯恩临终前给全世界开的那个玩笑:“玫瑰花蕾……”,看着老农塑料桶里躺着的玫瑰花蕾,我想:它们包裹着的秘密永远不可一世了――人主宰了世界,当然可以主宰玫瑰要不要绽放。
掐落的苞,结束了生命,却依然紧裹着自己的秘密。那么,血色花蕾经了烘干、压榨、蒸熏诸项历练后,煮茶、制酒、配食、入药……而以芳香怡人、理气和血、疏肝解郁、润肤养颜等功用获得新生?
以前每天喝茶时,总会放两三枚玫瑰。自那天之后,泡茶时总会想起永登玫瑰的血色花蕾,便将玫瑰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