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河的源头,该是从一片云的褶皱里开始的。
那时沂蒙山地正遭着连年大旱,土裂得能塞进半只草鞋,老槐树的叶子卷成了筒,连最耐渴的山鼠都顺着干河床往南逃。山民们跪在龙王庙前,额头磕出了血,供桌上的清水碗晒得见底,只余下碗底一圈白痕,像谁遗忘的泪痕。
就在第三个伏天的正午,天空忽有云气翻涌,不是雨云,是带着银辉的云——后来山民们说,那云是织女星的裙裾扫过沂蒙的山尖。云里坠下一道白影,轻得像柳絮,落在干涸的沂山北麓。是个穿素色罗裙的姑娘,发间别着星子串成的簪子,她蹲下身,指尖触到开裂的土地,那指尖过处,竟有细水从石缝里渗出来,带着清冽的凉意。
“我叫沂花。”她对围上来的孩童笑,声音比山涧里的风还软,“你们的河,不该是这模样的。”
没人知道沂花是龙女,偷了龙宫的“神水引”跑出来的。那神水引是东海龙王镇宫的宝贝,一滴能化一泓泉,她趁着龙王宴饮,揣着玉瓶就往人间奔——她在天河畔见过沂蒙的轮廓,知道这片山坳里的人,正盼水盼得眼睛发枯。
她把神水引倒进山坳最深处的石潭,那潭本已见底,只剩几块黑黢黢的石头,神水一落,石缝里竟“咕嘟咕嘟”冒起水泡,水线眼看着往上涨,漫过石沿,漫过草茎,顺着山势往低处淌。她又沿着山梁跑,指尖点过之处,清泉跟着她的脚印涌出来:这处是后来的螳螂河,那处是柴汶河,还有几股细流,在山脚下汇作一处,像被巧手拢起的银线。
龙王发现神水引丢了时,沂花正坐在一块青石上,看溪水绕着石头跑。龙王怒喝着要捉她回去,溪水却突然涨了起来,漫到龙王脚边——是山民们举着锄头赶来了,老的少的,挡在沂花身前,说:“这姑娘是救我们的,不能带她走!”
沂花回头望了一眼,眼里落了泪,泪珠掉在溪水里,溪水“哗”地一下宽了好几尺。“我走了,”她对山民们笑,“但水会留下的。”她又望向天空,天河在云端亮着,像一条银带,“记着,地上的这河,和天上的银河是连着的。”
话音落时,她化作一道白光,融进了溪水里。龙王叹了口气,也转身回了东海。从那以后,沂蒙山地就有了河,人们叫它沂河。河水流过的地方,长出了庄稼,开满了野花,山民们在河边洗衣、放牛,傍晚时坐在河岸上,看天上的银河,再看脚下的沂河,真觉得它们是一条河,只是一条在天上,一条在人间。
有人说,逢着夏夜晴好,能看见沂河里有个穿素裙的姑娘,坐在石头上梳头发,梳着梳着,头发就变成了水草,飘呀飘的。也有人说,沂河的水永远也喝不完,是因为神水引还在水底沉着,沂花姑娘也还在水里住着,守着这片她救过的山,守着这条她留下的河。
如今站在沂河边,看河水清清亮亮地流,流过沂水的城郭,流过两岸的田野,就总想起那个叫沂花的姑娘。或许神话本就是这样——当一条河承载了太多人的眷恋,连它的源头,都变得又软又暖,成了心底淌不完的念想。
牛霞,笔名梧桐,山东临沂人,生于沂水。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
临沂市作家协会会员。
沂水县作家协会会员。
作品见于《齐鲁文学》《青年文学》《乐安诗画》《中国诗人诗选》《诗词楼阁》《新代诗人作家文选》《当代文学大典》
著有长篇小说《驱鬼罗刹》《梧桐花又开》诗词集《梧桐小词》。《都市头条》认证编辑
全球华语最美女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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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文学网,
中华文艺签约作家,
齐鲁文学签约作家。
半朵中文网专栏作家。
作品多次获国内外各奖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