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伏
文/尘封的记忆(江苏宿迁)
暑气是真个退了。八月十九日的日头刚爬过窗棂,熬了整月的燥热便顺着房檐的雨迹往下溜,没声息的,倒像谁把夏末的余响轻轻掐了——原是我错了,时节换岗从不是敲锣打鼓的,不过是风过梧桐时,叶尖少了些发蔫的卷,草叶上的露水珠,凉得能渗进指缝的纹路里罢了。
夜里落了场雨,该是夏与秋递话的信使。淅淅沥沥下了半宿,把柏油路被晒出的焦气洗成了土腥气,墙根下晒卷了边的月季,倒又舒展开来。清早推开窗,瓦檐上的雨珠串成了线,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小水花,恍惚是时光在门外轻拍:“夏要走喽。”枝头的叶还绿着,却不是盛夏那等油亮得扎眼的绿了,叶脉间洇着点浅黄,像宣纸上晕开的淡墨,藏着秋的影子。
午后的日头也换了性子。先前是烈得能烧穿云彩的,如今从云缝里漏下来,落在晾着的棉衫上,落在窗台的旧书脊上,都带些温吞的软。风过晾衣绳时,棉衫晃悠悠地摆动,衣摆蹭过栏杆,竟扫落了片前些天晒得干硬的梧桐叶——那叶子脆得很,落地时“咔”地响了声,倒像段夏日的记忆磕掉了角。
忽就想起伏天里的事。晌午躲在有冷气的屋里啃西瓜,瓜汁顺着手腕往下滴,在凉席上洇出小印子;傍晚搬个竹凳在院门口坐,听蝉鸣漫了一院子,看天边的云被夕阳染成橘子色;便是被急雨困在小铺的傍晚,隔着玻璃看雨帘斜斜地织,手里攥着杯热豆浆,等雨停时鞋尖沾了泥,也没觉着恼。那些日子热得实在,闹得鲜活,如今回头瞧,倒像隔了层磨砂玻璃,清楚又模糊。
蝉声是早稀了。先前是“知了知了”满树吵,如今再听,只剩三两只在叶缝里断续地叫,声气也弱,像怕惊扰了谁。它们该是要走了,就像伏天里的热、伏天里的闹,都要跟着暑气沉进日子的底里去。
秋却不是来接热闹的。它带着清瘦的风来,带着结了穗的稻子来,带着檐下渐凉的月光来。田埂上的稻浪晃啊晃,金黄金黄的,是春播时撒下的种子在应话;果园里的苹果红了脸,沉甸甸地坠着枝,是花期时的风、雨季时的雨,都结了果。原来时光从不是白过的,那些在日头下弯过的腰,那些在蝉鸣里耐过的烦,那些默默等、静静熬的日子,都在秋里藏着呢。
只是告别总叫人怅然。像把夏的故事合进书里,明明知道往后还有秋的章、冬的页,偏忍不住摩挲着书脊,想再看眼扉页上的字。就像此刻风过院子,卷起几片早落的叶,它们打着旋儿往下飘,倒像夏在轻轻挥手:“明年见。”
可哪有那么多“明年见”。每阵风都是新的,每片落下来的叶都不会再回枝头。出伏是这样,日子也是这样——热过,闹过,等过,熬过,然后轻轻松开手,与旧的时光作别,再带着攒下的暖,往新的时节里走。
风又起了,吹得窗棂上的风铃叮当作响。房檐的雨珠早干了,天却更蓝了,蓝得像块洗过的布。远处的稻田里,该有农人在弯腰了吧?那就别怅然了,毕竟秋来的日子里,既有清霜,也有暖阳,既有收束的果,也有待放的香。
只是偶尔,或许在某个起了雾的清早,或是某个风静的午后,会忽然想起伏天里的西瓜甜,想起满树的蝉鸣吵,想起那个被雨困住的傍晚——然后轻轻笑一笑,知道那些时光虽走了,却在心里留了痕,像叶尖的露,像檐下的光,温柔得很。
出伏了。夏去了,秋来了。日子往前,我们也往前。

作者简介尘封的记忆(王德贵),江苏宿迁人,徐州师范学院毕业,小学高级教师,爱好文学,业余时间喜欢写写诗歌散文微型小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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