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杏花春雨
一
2009年清明，程小兰带着女友苏雅回到慢湾坡。老槐树新发的嫩芽上挂着水珠，树下摆着三把椅子——中间那把铺着红嫁衣改的坐垫，金兰的相框端正地摆在椅背上。程程从窑洞取出珍藏的蓝布包袱，里头那件小男孩棉猴已经泛白，"马小兵"的名牌却依然清晰。
"阿姨好。"苏雅对着相框鞠躬，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听诊器的银光。她转身时，程小兰突然伸手拂去她发间的杏花——这个动作让程程恍惚看见三十年前，自己在粪场上想为金兰擦脸的瞬间。春雨淅沥，打湿了相框玻璃上凝结的细密水珠。
二
午饭在窑洞里进行。苏雅尝浆水菜时，程小兰突然用新疆话说了句什么，姑娘笑得呛出了眼泪。程程注意到青年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摸后腰——那里别着呼和浩特医院的工牌，金属扣正是当年那把铜钥匙熔铸的。
"叔叔，这个给您。"苏雅从行李箱取出个纸盒。里头是修复好的全家福——金兰身边的空白处现在站着穿白大褂的程小兰，背景经过技术处理，隐约可见草原上的气象站。程程的手指抚过相纸时，发现金兰的蓝布衫被调成了更鲜艳的色泽，像那年麦收时节被阳光晒透的样子。
三
下午他们去了退耕还林的麦地。松树林间立着块新碑，是程小兰用第一个月工资立的。碑文很简单："张金兰，生于1958，逝于1996，一生如麦"。苏雅蹲下身摆药盒时，程小兰突然跪在湿土上，白大褂下摆浸透了泥水也不管。
"妈，"他声音很轻，"我带苏苏来看您了。"春雨突然变密，打在碑石上溅起细小的水花。程程退到远处，看见青年掀起衣摆——肋间的梅花烙印沾了雨水，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苏雅的手轻轻覆上去，两人背影在雨幕中渐渐模糊，像幅被水晕开的旧照片。
四
傍晚雨停了。程小兰从树洞取出时光胶囊，裂纹手表奇迹般地又开始走动。他把手表戴在苏雅腕上，姑娘惊叫一声——表蒙的裂痕正好组成个"心"形。程程摸出铁戳子，在胶囊铁盒上烙下最后一朵梅花。
返程的车上，程小兰突然指着窗外："程叔快看！"夕阳穿透云层，照得老槐树上的新叶透明发亮。树下的红嫁衣坐垫被风吹动，仿佛有人刚刚起身离开。程程怀里抱着修复的全家福，相框背面贴着张纸条——是苏雅工整的字迹："爸爸，我们十月结婚。"
夜幕降临时，车灯照亮前方的山路。程小兰哼起跑调的《扬燕麦》，苏雅用听诊器打着节拍。程程望向窗外的星空，想起金兰曾说草原的星星比新疆亮。此刻银河倾泻而下，温柔地笼罩着三个归家的人。
[全文完]
——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