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檐下的翅膀
作者:高金秀

檐角的麻雀又在巢边跳了,扑棱棱的翅膀扫过瓦片,带起的灰落在我窗台上。我总爱站在窗边看它们——老麻雀的羽毛早失了鲜亮,褐灰色的翅上沾着泥点,却总在清晨的薄雾里,一趟趟衔回草茎和棉絮,把那个用枯枝搭的巢填得越来越暖。小麻雀的绒毛才刚泛出些青黑,挤在巢里张着黄嘴,叽叽喳喳的,像在数着妈妈翅膀掠过天空的次数。
老麻雀总在巢边徘徊很久,啄啄瓦片上的青苔,又歪头看看远处的树。我知道它在怕什么。胡同口那只黄狗总爱蹲在墙根,舌头耷拉着,眼睛直勾勾盯着檐下,尾巴一甩,就能惊得老麻雀炸起全身的毛,像团突然膨胀的灰球,死死护住巢口。有次黄狗跳起来够屋檐,老麻雀竟像支箭似的冲下去,翅膀拍得急,发出“扑扑”的响,绕着狗的头顶飞,尖细的叫声里全是豁出去的狠。狗被搅得烦躁,悻悻地走了,老麻雀却还在半空盘旋,直到确认巢里的小家伙们安安稳稳,才落回巢边,抖抖翅膀,把翅尖的羽毛一点点捋顺,仿佛刚才那场对峙,不过是掸掉了肩上的灰。
我见过它喂小麻雀的样子。把觅来的谷粒啄碎了,再用喙轻轻推到小家伙嘴边,自己却始终歪着头,眼睛瞟着胡同口的方向。有次下雨,雨点砸得瓦片噼啪响,老麻雀展开翅膀,像把皱巴巴的伞,把整个巢罩在底下。风从檐角钻进来,吹得它的翅膀往里缩,可它只是把翅膀张得更开些,尾羽都被雨水打湿了,贴在砖墙上,像片浸了水的枯叶。

后来小麻雀长出了硬羽,开始在巢边扑腾。老麻雀就站在旁边的晾衣绳上,看着它们歪歪扭扭地飞,一有风吹草动,立刻俯冲下来,用翅膀把小家伙们护在翅膀底下。有只小麻雀飞得急,一头撞在晾衣杆上,老麻雀冲过去,用喙轻轻蹭它的头,叫得又轻又柔,像在说“不怕,妈妈在”。
那日我出门,正撞见黄狗又在檐下徘徊。老麻雀突然从巢里冲出来,不是飞,是几乎贴着地面扑过去,翅膀张得像面展开的网,把黄狗的视线挡在巢外。它的羽毛全炸开了,明明那么小的身子,却像座突然立起来的山。黄狗被这不要命的架势唬住了,后退了两步,夹着尾巴跑了。老麻雀落在地上,胸脯剧烈起伏,翅尖的羽毛掉了好几根,却还是先抬头看了看巢,确认孩子们探出的小脑袋都还在,才一瘸一拐地跳回瓦片上。
我站在原地,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暴雨天把伞往我这边倾,自己半边身子淋得湿透;想起我第一次独自出门,她在站台站到火车看不见,围巾被风吹得贴在脸上;想起她藏在柜子最深处的药盒,明明自己膝盖疼得厉害,却总说“妈没事,你别惦记”。
檐角的阳光斜斜照下来,老麻雀正低头啄着翅尖的羽毛,小麻雀们在巢里叽叽喳喳,像在唱支不成调的歌。原来这世上的母爱,从来都长着相似的模样——是明明自己也怕得发抖,却愿意为你站成一道墙;是明明翅膀那么弱,却想为你撑起一片天;是把所有的风雨都挡在身后,只把暖烘烘的巢,留给你做整个世界。
风又起了,老麻雀抖了抖翅膀,飞向远处的田野。这一次,巢里的小家伙们跟着飞了出去,排成歪歪扭扭的队,在蓝天下划出细碎的弧线。老麻雀飞在最前面,飞得不快,总回头看看,像在说“慢点,妈妈等你”。阳光落在它们的翅膀上,闪着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作者简介】高金秀,女,大专,小学一教师,爱好广泛,书法,书画,跳舞,唱歌,写作,发表论文三四十篇一等奖,在教学方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书法,书画,多次获得国家级优秀奖,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教育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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