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长白山游感》
唐增虎(山东)
车过松江河,窗外的云忽然矮了下去,像被长白山的群峰拽住了衣角。远山在雾里洇开淡青,近处的美人松却笔挺地刺向天空,松针上凝着未散的晨露,风过时簌簌落进车窗,带着清冽的松香。这便是长白山给我的第一份见面礼——不张扬,却处处透着天地初开般的澄澈。
天池藏在海拔两千多米的群峰之间,像块被群峰捧着的蓝宝石。沿着木栈道往上走,风忽然变得凌厉,夹杂着雪粒打在脸上。转过最后一道弯时,雾气恰好散开一角,一池碧水猛地撞进眼里。那水蓝得不像人间物,浅处是剔透的孔雀蓝,深处又沉成墨绿,云影掠过水面,像谁在池心撒了把碎银。同行的导游说,天池水一年里大半时间被云雾锁着,能得见全貌的都是有缘人。我望着远处黛色的山影,忽然懂了为何古人要将这里称作“圣池”——面对这样的景致,所有语言都显得多余,只剩下对天地造化的敬畏。
下山时误入一片朝鲜族古村落。黄泥墙的屋顶苫着厚厚一层稻草,木格窗上糊着高丽纸,窗棂间挂着红辣椒串和金黄的玉米。穿蓝布短褂的阿婆正坐在门槛上腌辣白菜,见我们经过,笑着递来一瓣试味,酸辣里带着蒜香,竟驱散了登山的疲惫。村口的秋千架还在晃,几个梳着辫子的孩子追着黄狗跑,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檐下的燕子。墙角的桔梗花开得正盛,紫莹莹的一串,让人想起朝鲜族歌谣里那句“道拉基,道拉基”,原来最动人的风情,从来都藏在这样烟火气的日常里。
第二天去乘槎河漂流,橡皮艇刚入水就被急流推着往下冲。两岸的白桦树哗哗往后退,树影里忽然窜出只小松鼠,叼着松果蹦到石头上,歪头看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筏工是个黝黑的汉子,撑着长篙哼起小调,说这河水里藏着长白山的精气神,连石头都带着灵气。漂到平缓处时,我伸手去撩水,指尖触到的竟是透心的凉,仿佛能看见雪水从天池一路奔涌而下,带着山的清冽与执着。
路过稻米驿站时,正赶上新米脱粒。金黄的稻粒堆成小山,几个农人用木锨扬着谷糠,阳光穿过扬起的粉尘,在他们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驿站的墙上挂着老照片,黑白影像里的朝鲜族农人弯腰插秧,身后是望不到头的稻田,和如今的景象竟没什么两样。卖米的姑娘说,长白山的黑土养人,长出的米煮成饭能香透半条街,说着便盛来一碗新蒸的米饭,米粒饱满油亮,嚼在嘴里竟有回甘。
美人松公园是另一番天地。这些只生长在长白山的松树,树干通直如削,树冠却像展开的绿伞,树皮泛着琥珀色的光。林间的木椅上,几位老人在下棋,棋子落得笃笃响,惊起几只山雀。穿汉服的姑娘举着相机拍照,衣袂扫过松针,与远处的雪峰相映成趣。忽然听见有人喊“看松鼠”,众人抬头,只见毛茸茸的小家伙抱着松果在枝桠间跳跃,惊得露珠簌簌落下,砸在青苔上,溅起细碎的绿意。
临走前去了山脚下的市集。卖人参的老汉掀开木箱,露出裹着红绳的参须,根须盘错如老者的胡须。朝鲜族大妈的摊位上摆着辣白菜、打糕,还有装在陶罐里的米酒,酒香混着辣气,勾得人挪不开脚。穿民族服饰的姑娘们在跳农乐舞,长鼓敲得震天响,彩绸在阳光下翻飞,引得游客纷纷加入,笑声、鼓点与远处的松涛汇成一片。
车驶离长白山时,夕阳正给雪峰镀上金边。回望那片起伏的山峦,忽然明白为何人们总说“江山如画”。天池的澄澈,古村的烟火,漂流的野趣,还有那些藏在林间、市集里的鲜活气息,都是这片土地写给人间的诗。或许我们终会离开,但长白山的风、天池的水、还有那些带着松香与酒香的记忆,会永远留在心底,成为时常回望的风景。
作者筒介:
唐增虎,1958年生,汉族,大学本科,山东泰安人,国网山东电力淄博供电公司退休,工师,技师,用电专家,电工培训中心校长。自小爱好散文诗歌,多年来在报刊发表近三百篇。在各纸刋和网络媒体发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