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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飞 《灰不是灰》
瞭望镜和一团旧火
起初我还会嘲笑父亲
总是引用那褪色皮箱说事
关于九十年代，美术考试的新队伍
第二年拿起画笔，坐上火车
挤进谈论艺术家的时代
车轮摩擦出轨迹，确定未来
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知道铁路
依靠想象力。衣橱里翻出像样的衣服
收拾信件，课本，第一支钢笔
退出电视机的隐喻，难以捉摸
和母亲说再见。那时候不会想到城市
感觉虚度时光又能如何
最远的地方是长江口
皮划艇和轮船永远不会在陆地沉睡
它们遨游，与庄周聊起静物的笔法
出走到大学，皮箱成为过去式
普通语法作用于方言，苏北的少年
把玻璃珠和瞭望镜随身携带
甚至折叠了二手单车，为什么
沉默的日子才会想到故乡
看西西弗斯捡起太湖石，试图打水漂
两次以后，没有进步空间
起初我还会嘲笑楼顶的风向标
根本不知道旋转和静止的区别
返乡之路开始耳鸣，争先恐后
接续持续衰老的旧火
藏入皮箱，依旧是空无一物
月光曲：构造笔记
堆叠的神曲，即便它在远郊。
留声机挤压出你的匿名，所有猜测
都将覆盖于水波之上，生锈的月亮催促着钢琴
在成年前学会自我调音，可是人的介入
为何在此变得粗鲁。汹涌澎湃前，诊断：
迟缓的音感。罢了，地下酒庄不会为蟾蜍开设
胶质的倒影会暴露我们，弹跳时犹豫的发音标准
可以彻底将液体框住，对待汽油一样，给咖啡杯
注满古老的颂词。五块冰，未完全溶解的状态
就如此凝固安魂曲。你说夜晚总是短暂
我们交舞，交舞像离散的幽灵弥补呼吸
甚至来回传递光热，把苦涩的前调遗忘
迎接难以归类的质感。欢笑总在尾声悠长
愈是三伏天，愈是将温度赠予露骨的地形
门，窗，桌，器物成为过去。唯有节约沉默
方能在离别时，送你一句：“忱”澈的时间
请别回头，木炭会吸收青年的热情
山崖的草籽开始成为山顶的未来。那么关于生长
交给地平线，所有高音区的过渡，立即休眠
玻璃的诗学
他不相信细密的倒影能透出光泽
隐藏彩虹的细小容器不该如此
一颗美索不达米亚而来的玻璃珠
揣入口袋，那是水晶的姊妹兄弟
活火山下，哲学家和贵族毫无默契
新年的诞生，他们有了分道扬镳的理由
你说最闪耀的宝石是乌托邦
是炽热的河谷。太多闲言碎语在欺骗自然
自然永远不会假设思想的真伪
即便锐利，划破手指和准备杀戮的泡沫
争锋注定反对争锋。玻璃夹在冷热的临界点
这块缺乏固定熔点的石头，预示他者
在腾生和绚烂的造梦中，均匀无比
平等给予空气以空气，喜怒以喜怒
占据虚无的心脏，跳动着复活之词
此刻他站在石英，有色，光学玻璃之前
再也无法辨析，非金属的毕业舞会
回头，原子中心没有任何威胁
所有人停止仇恨，用不同语言共同高歌
本源塑造宇宙，低语：永恒先于瞬间开怀
如果爱被智慧分成漩涡和黑洞
玻璃的美学将足够超前。透彻到夜晚有了星光
篝火前，陌生的人们相互认识
我们的体内，越来越透明澄澈
青蓝
原本从陌生的镜子中
恰好折射出真空自带的透亮与忧郁
你触摸，在有与无之间
一匹失明野马效仿江河十余年
那羸弱的身体里充满自卑
自卑在失去引力的时候急速下滑
透明就会褪色，可透明能变成什么
想象它等同于命名它们
塑料袋在白雪上练习交谊舞
护目镜沿着扭曲的地平线指向爆炸
玻璃瓶从诗集里找到一行炽热的二氧化硅
水母在神秘海域中展开被荒谬打湿的荧光翅膀
你却为那些难以启齿的真理，抗拒为人的尊严
在所有流变与交舞的悖论中
色彩被视作厄运的日子都被虚度
水会梦见桥洞下的倒影
火在燃烧时迸溅出温度的标点
水与火的辩证，一双正义之手在背后
擒住霎时以假乱真的婚姻
如此单薄的夜晚只剩下地球在旋转
只剩下一颗沉闷的心脏在宇宙里震动
蓝色幽灵，蓝色魅影
寂静为何能这样辽阔到用光年计算
我的精神却在几十年后走向必然消亡
直到小行星在黑暗里道出存在主义
又瞬间从自由里解脱，变成颗粒状
变成幽绿，变成无数次凝视
我们都不曾知道它的名字
亦如你会立马忘记我
青蓝作为它湮灭的象征被造物者献上乳名
在水面之下，我们要试图与时间和解
死亡复调（节选）
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夜晚
诗人们整齐划一，写下温柔都赠诗
“因为病痛，我砍下笔画的基数”
开花的日子去闻闻世界吧
那些被历史记载为亘古不变的传奇
通常少不了被误解和嘲笑
可是凝重的暮色马上就要被黑夜笼罩
手上的火柴还在等待什么
就顺势擦下去，点燃你如梦的执念
点燃整个分行的平原到大海
到盗火者身上的镣铐
到天堂的协奏曲里寻找灵感
寻找第一次提笔的荒诞
好在善良的人太多
不用一个小时，就能看见自由的心灵
所有悼词浮在天空连成地图的模样
每个角落都充满浪漫的回忆
回忆多少过去即将烟消云散
不可能，我们要让世代唱起友谊的颂歌
让时间的旋律可以改变所有人生
死亡是一个胆怯的声部
很难扮演海鸥飞翔的信号
所以，难得的朋友们多谈论爱
拥抱当下的阳光。沐浴恩典
少一些恨意和自责。春天回到春天
回到万物复苏的命题里追思未来
未来或许没有同等的尺度来形容
人间。人间一直都是巨大的沙盘游戏
从第一座城堡开始预示倒塌
预示“厄舍府”的崩塌和重建
当所有星辰和悬而未决共同静默的时候
我们最终得一个人完成孤独的巡礼
对于他者界定之后有一次心花怒放
习惯作为生命的阵痛和绝望
穿过杉树林，局促的路径
领回唯独属于你
尚未被解开的倒影
星际舰队启示录
第一艘星际舰艇穿过宇宙的门户时
任何关于流星雨的迷信都将化作灰烬
激光炮的射程，源自贵重金属与法律文献
那些无法自证的白纸，在世界边缘走向崩溃
星辰分散又组合，又异化成风暴
席卷野蛮到文明。一根骨头穿过人类史
穿过半人马座，穿过即将擦枪走火的背叛
为什么我们要惧怕那些巨物，胜过惧怕自己？
从一枚新子弹的目标说起，旋转出无耻与荒谬
在星球与星球间搭建文学社，共读那首诗篇
让缪斯来评判我们，是否可以拥有完美之笔
是否能在面对白鸽的凝视时，喊出乳名
再见，哈勃望远镜里的世界
再见，新闻上人们欢呼的历史
再见，和猿猴说出所有进化的真相
再见，不要太早对一座活火山表示质疑
能不能大胆去爱，少用锐利的刀刃指着你我
少用违背灵魂的语言，去告诫灵魂本身
一朵鲜花盛开恰是海洋的雏形
再超越的弱点，也无法对抗美
就这样，时间连起了时间
所有族群，为真理低下头颅
第一艘星际舰艇穿过理智时
没有理由，催促它发射出反光的良心
张雨晨，2004年生于杭州。作品见《诗刊》《星星》《江南诗》《北京文学》《当代·诗歌》等刊。2022年与友人创办《马赛克诗刊》。2024年受邀参加第二十四届未名诗歌节、第十届北京诗歌节等活动。出版诗集《山水辩证法》。
让我对南方的钟情
成为绝世的传奇
——西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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