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贵

雨是从凌晨开始落的，先是几声试探性的叩击，像谁用指尖轻敲窗棂，带着点羞怯的犹豫。后来便大方起来，织成一张绵密的网，把整座城市都拢在了里面。

风裹着雨丝掠过树梢，梧桐叶上的水珠便顺着脉络往下淌，像谁没忍住的眼泪，一串接一串坠进泥土里。街角的路灯晕开一圈暖黄，雨丝穿过光霭时，像是无数细碎的银线在跳舞，落地时溅起的水花，又成了转瞬即逝的水晶。

屋檐下的积水里，倒映着往来行人的伞——红的像燃着的烛，蓝的像浸了水的天，还有素净的米白，被雨雾晕成朦胧的画。有人踩着水洼快步走过，鞋跟敲出的节奏，和雨打芭蕉的声息叠在一起，倒有了几分即兴的韵致。

暮色漫上来时，雨势渐缓。玻璃窗上凝着一层水汽，用指尖划开，能看见对面楼里亮着的灯，像浮在墨色水面上的星子。空气里满是潮湿的草木香，混杂着泥土被浸润后的微腥，深吸一口，仿佛能尝到春天的味道。

这样的雨天，适合把时光泡在茶里，看叶片在水中舒展，像看一场缓慢的花开。也适合翻开一本旧书，让文字和雨声缠绵，直到夜色渐浓，雨打窗沿的声响，成了最温柔的催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