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弓杂文——
千年神木现形记
作者：木弓
村口的老梧桐活了三百年，今春树皮突然裂开七道金线。细看原是七只甲虫——为首的披着御赐般的金甲，第二只通体透明可见肚里未消化的嫩芽，余者背着“仁”“义”“礼”“智”“信”的发光背壳。
“奉旨养护神木。”金甲虫振翅抖落的金粉，把蒲公英染成铜钱状。它们召开“祈雨法会”，吸管却扎进树心偷饮。每饮三日，就往蛀洞灌蜜蜡。树冠因此泛起异样油光，被称作“祥云献瑞”。
树根处的蚂蚁最先发觉异常。工蚁搬运的露珠总在半路发黑，兵蚁循树脂往树心爬，发现蛀空的年轮内侧竟刻着前朝治水图。当它们用触角拼出“救”字时，甲虫巡逻队泼下黏液，把蚁字改成“风调雨顺”。
那夜，三百兵蚁以身搭梯，将枯死年轮残片送到树梢。透明甲虫立即给每只蚂蚁戴上“良民”银环，又烧毁所有通往啄木鸟医馆的树液小道。
白露夜，老梧桐突然自断三条主根。裂口喷出的不是树汁，而是混着虫卵的黑水。啄木鸟的铜喙刚触树皮，七只甲虫齐诵《护树经》。金甲虫褪下官服般的壳，露出刻满功德的肚皮。
“看树干背面！”放羊娃突然大喊。月光下，树皮裂缝渗出黑血，凝成账本：
——“壬戌年贪东南枝朝阳税三斗”
——“癸亥年截过路春雨五升”
——“甲子年强卖新芽生长权折银……”
树洞突然化作公堂。年轮为鼓，树脂作墨，被蛀空的树瘤传出闷雷般的审问：“可知梧桐本是凤凰食？”
甲虫们顿时现形：金甲虫的官服原是沾满树汁的蛛网，透明虫内脏堆着未消化的嫩芽，五只帮闲的发光背壳“咔嗒”脱落，露出“贪”“伪”“媚”“惰”“蠢”的真容。
老梧桐最后一次摇动树冠，七滴松脂精准裹住甲虫。它们挣扎甩出的金粉，在空中凝成“民为天”三字，被新生的气生根一笔勾销。
来年开春，枯树墩旁钻出新苗。树根处的琥珀里，七粒虫卵壳上“世袭”“永禄”的字样依稀可辨。风雨夕时，总能听见树苗在哼唱：
“金粉画天终化土，
木心记事永为鉴，
且待新桐擎天时，
数尽年轮问青史。”
——2025.8.9 古都西安
【作者简介】
木弓，另有笔名汉竹、鲁燕、斯谦。字翼良。世隶耕。笔墨修为，放牧为生，曾在汇河岸边牧羊，现在秦岭脚下放牛。捧一盏心灯照夜路，送一缕微光慰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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