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叶影
作者：高金秀
秋阳落尽时，叶便停了。
不是风住了，是叶懒得动了。黄透的叶瓣蜷着边，像被岁月熨过的旧信笺，一片挨一片停在枝桠上。偶有片松了劲，也是慢悠悠往下坠，打着旋儿，像怕惊扰了什么，终于落在青砖地上，溅不起半点声。地上已有薄薄一层，脚踩上去，“沙沙”是极轻的，像谁在耳边呼气，倒让夜更静了。
夜是从草尖爬上来的。先是沾了点凉，缠在裤脚，后来漫过脚踝，顺着腿往上攀。露水在月季的枯瓣上结了层白，像撒了把碎盐，碰一下，便簌簌落进泥土里，没了影。月光也凉，斜斜地淌过窗棂，在地板上铺出块白，连尘埃都在光里停着，不肯挪半步。
我坐在窗下，看那片最先落下的黄叶。它离墙根近，被露水浸得软了，边缘卷得更厉害，像只蜷着的蝶。从前这窗下总摆着盆茉莉，夏夜会开得满院香，如今盆空了，只剩圈浅痕，像谁用指甲在地上划了道印。
树影被月光拉得老长，贴在墙上，枝桠交错，像幅没画完的网。风偶尔来一下，影就轻轻晃，晃得慢，像在数着什么。数叶上的霜？数窗台上的空花盆？还是数我心里的空？
空是从什么时候来的呢？许是傍晚收衣服时，发现晾衣绳上只剩件单衣，从前总挂满的衬衫、裙子，不知何时都叠进了箱底。许是刚才倒茶，壶里的水晃了晃，映出个孤零零的影子，才想起许久没人抢着要喝头道茶了。
叶又落了一片，落在窗台上，离那盆空痕不远。我伸手去拾，指尖触到的凉，顺着指缝往心里钻。叶上的纹路还清晰，像谁写的字，却认不出笔画。就像心里那点惆怅，明明堵着，却说不清是念着谁，还是叹着什么。
月光移了移，地上的白往墙角缩。黄叶在窗台上，一动不动，像在等什么。等风再送片同伴来？等露水把它泡得更软？还是等天亮时，被扫进土里，和去年的叶融在一起？
夜深得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一呼一吸间，带着点凉。心里的空也跟着胀了胀，像被月光泡着，软乎乎的，却什么也填不满。
就这么坐着吧，看叶，看月，看这秋夜把所有的声都收起来，只留一点惆怅，和黄叶一起，在凉里慢慢沉。
【作者简介】高金秀，女，大专，小学一教师，爱好广泛，书法，书画，跳舞，唱歌，写作，发表论文三四十篇一等奖，在教学方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书法，书画，多次获得国家级优秀奖，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教育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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