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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破相显真
晨雾笼罩着破庙,了业蹲在溪边洗漱。冰冷的溪水拍在脸上,让他打了个激灵。自从找到济公后,师徒二人便在这座废弃的山神庙暂住。
"了业!了业!"济公的声音从庙里传来,带着几分急切。
了业连忙擦干脸跑回去:"师父,什么事?"
济公盘腿坐在一堆破布前,神秘兮兮地招手:"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了业凑近一看,那堆破布花花绿绿,似乎是女子的衣裙。
"这是..."
"给你的!"济公抖开一件桃红色的对襟襦裙,"穿上试试!"
了业倒退三步,差点被门槛绊倒:"师、师父,这可使不得!我是出家人,怎么能..."
济公板起脸:"昨天还说'一切听从师父教诲',今天就反悔了?"
"可是..."
"没有可是!"济公把裙子塞给了他业,"要么穿上,要么滚蛋!"
了业捧着那件轻飘飘的女装,额头冒出细汗。出家前,他是五大三粗的屠夫;出家后,也是身形魁梧的和尚。穿女装?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济公眯眼看他:"怎么,放不下'大男人'的面子?"
了业浑身一震。师父的话像一把刀,直接剖开了他的心思——是啊,抗拒穿女装,不正是执着"男相"、"我相"吗?
"弟子...穿。"了业咬牙道。
济公顿时眉开眼笑:"这才像话!来来来,全套换上!"他又从破布堆里翻出绣花鞋、胭脂水粉,甚至还有一支珠钗。
半个时辰后,了业扭捏地从破庙后间走出来。女装紧绷绷地裹在他魁梧的身躯上,活像熊罴穿绣袄;脸上的胭脂涂得东一块西一块,如同戏台上的丑角。
济公围着他转了一圈,拍扇大笑:"妙!妙!简直是仙女下凡!"
了业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师父,穿也穿了,可以换下来了吧?"
"想得美!"济公一瞪眼,"穿成这样去化缘!"
"什么?!"了业声音都变了调。
济公掏掏耳朵:"大惊小怪什么?穿上龙袍不像太子,那是因为心里还有'像不像'的分别。今天你就这样去村里,化不到斋饭不许回来!"
了业站在村口,双腿像灌了铅。几个早起的农妇已经对他指指点点,有小孩开始捡石子。他知道,今天这关怕是比当初被疯僧泼粪还难熬。
"看!那个和尚穿女装!"
"变态!"
"丢佛祖的脸!"
第一颗石子飞来,砸在了业肩上。他闭了闭眼,默念"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硬着头皮走向第一户人家。
开门的妇人一见他的模样,"砰"地关上门:"疯子!滚远点!"
第二家、第三家...反应大同小异。有人泼水,有人放狗,更有人直接骂他"伤风败俗"。了业的脸上沾满唾沫,僧衣(现在是女装)湿了大半,肚子饿得咕咕叫。
正午时分,他瘫坐在一棵老槐树下,身心俱疲。这时,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走近,递上半块饼:"师...师父,你饿吗?"
了业抬头,见是个七八岁的瘦小女童,衣衫褴褛,显然也是穷苦人家孩子。他连忙合十:"多谢小施主。不过你自己也..."
"我习惯了。"女孩把饼塞给了他业,"娘说,看到出家人要布施。"
了业捧着那块粗粮饼,眼眶发热。他掰下一小块,剩下的还给孩子:"我们一起吃。"
女孩笑了,坐在他身边小口啃饼。远处传来呼唤声:"招娣!死丫头跑哪去了?"
"我娘叫我了。"女孩匆匆起身,"师父,你为什么穿成这样啊?"
了业想了想:"为了...学习不害羞。"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跑开了。了业望着她瘦小的背影,突然觉得今天的羞辱都值得——若非如此,怎会遇到这样一颗纯净的心?
日落时分,了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破庙。济公正在烤地瓜,香气四溢。
"化到什么了?"济公头也不回地问。
了业拿出那小块粗粮饼:"只有这个。"
济公转身,看到饼的大小,挑了挑眉:"就这点?"
了业如实相告:"是一个小女童给的,她自己也很饿,所以..."
济公突然哈哈大笑,从火堆里扒出两个烤得金黄的地瓜:"来,吃吧!今天的考验,你通过了!"
了业一愣:"可我没化到多少斋饭..."
"谁在乎那个?"济公掰开地瓜,热气腾腾,"我让你穿女装,是为了破你的'我相';让你化缘,是为了试你的慈悲心。面对羞辱不恼怒,见人饥饿能分食——这才是我要的!"
了业捧着地瓜,突然明白了师父的良苦用心。
第二天,济公又出了新花样:"今天倒立着去化缘!"
了业已经学乖了,二话不说靠墙倒立,结果因为不熟练摔得鼻青脸肿。济公在一旁拍扇大笑:"笨!先练基本功!"
就这样,日复一日,济公用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考验了业:
在了业喝水时突然打翻水碗;在他如厕时抽走他的裤带;在他熟睡时在他耳边敲锣;甚至有一次让他蒙眼在悬崖边行走...
每一次考验都看似荒唐,却都精准地击中了业的某个执着点。渐渐地,了业学会了在突发状况中保持觉知,不再被外境牵着鼻子走。
一个月后的清晨,济公突然说了业:"收拾行李,我们下山。"
"去哪?"了业问。
"去找个热闹处,试试你的真功夫。"济公神秘地眨眨眼。
师徒二人来到山下的集镇,正值庙会,人山人海。商贩吆喝,艺人卖艺,好不热闹。济公在了业耳边嘀咕了几句,了业瞪大眼睛:"这...真要这样?"
"怕了?"济公挑眉。
了业深吸一口气:"弟子遵命。"
他走到最热闹的十字路口,突然开始脱僧衣!人群顿时哗然,有人惊呼有人骂。了业脱得只剩白色中衣,然后盘腿坐下,高声朗诵《金刚经》: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
人们从震惊转为好奇,渐渐围拢过来。有顽童向他扔菜叶,他不动;有妇人骂他伤风败俗,他不恼;甚至有人往他面前扔铜钱,他也不捡。
济公躲在人群中观察,满意地点头。正当气氛渐趋平和时,突然有个醉汉冲上前,一把揪住了业的衣领:"假和尚!装什么清高!"
了业平静地看着他:"施主有何指教?"
醉汉满嘴酒气:"指教?老子教你怎么做人!"说着抡拳就要打。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瘦小身影冲过来护在了业前面——竟是上次给饼的小女孩招娣!
"不许打师父!"她张开双臂,像只护崽的母鸡。
醉汉哪里管这些,一巴掌将女孩扇倒在地:"滚开!"
了业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久违的怒火从心底窜起——二十年前那个暴戾的张屠户似乎又要苏醒。他的拳头已经攥紧,肌肉绷紧如弓...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济公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了业深吸一口气,松开拳头,俯身扶起小女孩:"疼吗?"
招娣摇头,嘴角却渗出血丝。了业用袖子轻轻为她擦拭,然后转向醉汉:"施主打也打了,气可消了?若还不够..."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往这儿打,别伤及无辜。"
醉汉愣住了,举起的拳头悬在半空。围观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这和尚真怪..."
"挨打还不还手..."
"那醉鬼真不是东西,连小孩都打!"
舆论瞬间逆转。醉汉在众人的指责下灰溜溜地走了。有人递上了业的僧衣,有人扶起招娣,更有人送来了干净的布巾和清水。
了业穿好僧衣,向众人合十行礼:"多谢各位施主。今日因缘聚会,不如我为大家讲一段《金刚经》?"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了业盘腿而坐,声音平和而有力:
"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济公在人群外围听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知道,了业已经通过了最重要的考验——在极端情况下仍能保持觉知,不为外境所转。
回山的路上,师徒二人沉默不语。直到山门前,济公才突然问道:"今天那小女孩冲出来时,你什么感觉?"
了业老实回答:"先是愤怒,想揍那醉汉。后来想起师父的教诲,就...放下了。"
"善哉!"济公拍扇,"愤怒来了又去,如同云卷云舒。重要的是不随它转。"他顿了顿,"不过..."
"不过什么?"
济公神秘一笑:"明天还有新考验!"
了业苦笑:"弟子已经习惯了。"
第二天一早,济公竟真的又出了新花样——他让了业蒙眼站在悬崖边,然后从背后猛推一把!
了业猝不及防,向前栽去!在即将坠崖的刹那,他突然哈哈大笑,身体竟如落叶般轻轻飘回崖上——原来他早已看破这是师父的幻术考验!
济公现出身形,也是大笑:"好!好!连'死相'也破了!"
了业合十行礼:"多谢师父点化。"
济公摇着扇子,目光深远:"现在,你准备好见'本性'了吗?"
了业心头一震——难道师父要传授"明心见性"的真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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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