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春·屠夫悟道》
醉眼屠刀,记腥风廿载,血溅罗襦。
寻常剁筋斫骨,浑似庖厨。
霜禽夜哭,恁声声、催命符书。
谁悟得、冤魂匝地,前因俱是当初。
一扇破摇尘世,把业缘勘破,指点迷途。
何须诵经打坐,但洗心湖。
明心见性,看本来、月满西湖。
浑不管、疯癫形迹,酒痕袈裟新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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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疯僧与屠夫
杭州城的清晨,薄雾笼罩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市集上已有人声渐起,小贩们支起摊位,准备迎接一天的生意。在这众生忙碌的景象中,一个衣衫褴褛、手持破蒲扇的和尚摇摇晃晃地走来,他脸上挂着似醉非醉的笑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济公活佛来啦!"有认识他的小贩低声说道,眼中却满是敬畏。
济颠和尚——百姓们更习惯称他为济公,看似疯癫,实则智慧如海。他不拘一格,以疯癫之相度化众生,专破世人对外相的执着。今日他摇着蒲扇,目光却如炬般扫过市集上的每一个人,寻找着有缘之人。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可否布施贫僧一块肉?"济公突然停在一个肉摊前,笑嘻嘻地对摊主说道。
那摊主是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浓眉大眼,满脸横肉,胸前围着一块沾满血迹的皮围裙。他正手持利刀,麻利地分割着一只刚宰杀的猪。
"去去去!疯和尚别在这儿碍事!"屠夫头也不抬,不耐烦地挥手,"要化缘去别处,我这儿是卖肉的,不是施舍的!"
济公不以为忤,反而凑得更近:"哎呀,施主这刀法不错啊,一刀毙命,干净利落。不知施主尊姓大名?"
屠夫这才抬头,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我叫张猛,杭州城里谁不知道我张屠户的刀快?和尚,你再不走,小心我把你也当猪宰了!"
周围的小贩闻言都倒吸一口凉气。张猛是杭州城出了名的暴脾气,杀猪宰羊从不手软,据说手上的人命官司也有几桩,只是苦无证据,官府也拿他没办法。
济公却哈哈大笑:"好一个张猛!杀气腾腾,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他突然压低声音,"施主近日可曾夜半惊醒,听到猪羊惨叫?可曾梦中见血,冷汗涔涔?"
张猛手中的刀"咣当"一声掉在案板上,脸色骤变:"你...你怎么知道?"
济公摇着蒲扇,神秘一笑:"贫僧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施主家中老母病重,多方求医无效,可是?"
张猛这下彻底震惊了。他母亲卧病在床已有半月,请遍了杭州城的名医都不见好转,这事除了几个近邻,外人根本不知晓。
"大师...不,活佛!"张猛突然跪倒在地,"求活佛救我母亲!只要您能治好我娘,我张猛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
济公扶起张猛,眼中闪过一丝慈悲:"施主请起。要救令堂不难,但需施主答应贫僧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活佛尽管说!"张猛急切地问。
"七日之内,放下屠刀,不杀一生。"济公收起笑容,正色道。
张猛愣住了。他是屠夫,不杀生怎么谋生?但想到病榻上的老母,他一咬牙:"好!我答应活佛!从今日起,七日之内绝不杀生!"
济公点点头:"善哉善哉。施主有此决心,令堂的病就有救了。现在带贫僧去看看令堂吧。"
张猛连忙收拾摊位,领着济公穿过几条小巷,来到城西一处简陋的宅院。推门进去,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一位白发老妇人躺在床上,面色蜡黄,呼吸微弱。
"娘,儿子给您请来活佛了!"张猛跪在床前,轻声说道。
济公走到床前,看了看老妇人的气色,又为她把了脉,然后从破袈裟里掏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用温水服下此药,令堂的病三日之内必有好转。"
张猛千恩万谢,连忙照办。老妇人服药后不久,呼吸果然平稳了许多,脸色也不再那么难看。
"活佛大恩大德,张猛没齿难忘!"张猛又要下跪,被济公拦住。
"施主不必如此。记住你的承诺,七日不杀生。这三日贫僧会再来探望令堂。"说完,济公摇着蒲扇,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张猛站在门口,望着济公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从小随父学屠宰,二十年来杀生无数,从未觉得有何不妥。可这几夜噩梦连连,梦中那些被他宰杀的牲畜都来找他索命,让他夜不能寐。如今济公一眼看穿他的困境,又提出这样的要求,让他不禁开始思考自己多年来的营生。
"不杀生...那我这七天吃什么?"张猛自言自语道。他决定去市集买些现成的肉食,反正不是自己杀的,应该不算违背承诺。
第二章 七日之约(上)
第二天清晨,张猛破天荒地没有出现在肉市上。往日第一个支起摊位的张屠户今日缺席,引来不少议论。
"听说张屠户请了济公活佛给他娘看病,答应七日不杀生呢!"卖豆腐的王婆神秘兮兮地说。
"哼!屠夫不杀生?那不是要他的命吗?我看他坚持不了三天!"卖鱼的李三不屑地撇嘴。
此时的张猛正在家中照顾母亲。令他惊喜的是,母亲服药后第一夜就睡得安稳,今早醒来精神明显好转,甚至能坐起来喝粥了。
"娘,您感觉怎么样?"张猛小心翼翼地问。
"好多了,胸口不闷了,头也不晕了。"老妇人慈爱地看着儿子,"听说你为了我,答应活佛七日不杀生?"
张猛点点头:"是啊,娘。只要您能好起来,别说七日,就是七十日我也愿意。"
老妇人叹了口气:"儿啊,娘一直想跟你说,杀生这行当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爹走得早,就是杀孽太重..."
"娘!"张猛打断她,"咱们靠这个吃饭,有什么不对?那些和尚整天说慈悲为怀,可他们不也吃我们供的肉?"
老妇人摇摇头,不再多言。
中午时分,济公如约而至。他检查了老妇人的情况,满意地点头:"药效不错,再服两日,令堂就能下床走动了。"
张猛感激不尽,留济公用斋。饭桌上只有青菜豆腐,不见一点荤腥。
"施主今日可曾破戒?"济公突然问道。
张猛一怔,随即摇头:"没有啊,我连刀都没碰。"
济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昨日晚间,施主在市集买的卤猪蹄,可还美味?"
张猛手中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脸色煞白:"活佛...您...您怎么..."
"施主以为,买他人杀的生,就不算杀生了吗?"济公叹息道,"所谓不杀生,不仅是手不沾血,更要心无杀念。施主虽未亲自动手,但购买肉食,便是助长杀业啊。"
张猛羞愧难当,低头认错:"活佛教训的是,是我心存侥幸。从今日起,我连肉食也不沾了!"
济公露出欣慰的笑容:"善哉。施主能知错就改,善根深厚。记住,一切众生皆有佛性,杀生害命,终将自食其果。"
接下来的两天,张猛严格遵守承诺,不仅不动屠刀,连肉食也一概不沾。奇怪的是,他并未感到不适,反而觉得身体轻盈,精神清爽。
第三天傍晚,张猛的母亲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她拉着儿子的手说:"儿啊,娘这病好得这么快,全靠活佛的恩德。你可要信守承诺,这七日一定要坚持住啊。"
张猛郑重地点头答应。然而,就在这天夜里,他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梦中,他站在一片血红色的荒野上,四周传来无数动物的哀嚎。突然,无数被他宰杀过的猪、羊、牛、鸡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浑身是血,眼中充满怨恨,将他团团围住。
"还我命来!""为什么要杀我?""我好痛啊!"凄厉的叫声让张猛毛骨悚然。他想逃,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一头被他亲手宰杀的老母猪逼近他,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张猛,你可记得我?我肚子里还有八只小猪崽,全被你活活烫死了!"
一只被割喉的公鸡扑棱着翅膀:"我才三个月大,还没尝过自由的滋味!"
一头牛流着血泪:"我为你耕田十年,老了就被你一刀结果..."
张猛在极度的恐惧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窗外,天刚蒙蒙亮。
"这是怎么回事..."他颤抖着自言自语,"难道真是报应来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济公的声音:"施主,开门啊,贫僧来复诊了。"
张猛如见救星,连忙开门将济公迎入。济公看他脸色惨白,微微一笑:"施主昨夜可睡得安稳?"
"活佛!"张猛扑通跪下,"我梦见那些被我杀过的畜生来找我索命!它们...它们好可怕!"
济公扶起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施主这几日不杀生,心渐清净,往昔所造杀业自然显现。这是好事啊!"
"好事?"张猛不解,"我都快被吓死了!"
"若无此梦,施主怎知杀生之恶?"济公正色道,"这些生灵确实因你而死,它们的怨恨真实不虚。只有真诚忏悔,才能化解这段恶缘。"
张猛呆立当场,二十年来第一次对自己的职业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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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