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的回响——致抗战胜利八十周年》
作者:吴军久
我灵魂的钢笔,在历史的褶皱里行走,像探矿者的镐头叩击着青铜。那些诗句从时光的裂隙中迸出,带着金属的冷光——易安的长叹是淬火的剑,文山的绝唱是熔金的印,还有吉鸿昌那声恨,分明是烧红的烙铁,在民族的脊梁上烫下不灭的印痕。
八十年前的焦土下,藏着草籽的暴动。冷雨是上苍的墨汁,一遍遍晕染它的倔强;狂风充当着刽子手,却斩不断根须在地下 写的诗行。如今橄榄枝垂着晨露,每一颗都是当年未哭的泪,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默读和平的祷词。
有只鹰曾在硝烟里校准翅膀,它的影子掠过战壕时,像块破碎的蓝布在缝合大地的伤口。八十年它衔着星光飞翔,把热血熬成晚霞的填满的颜料,涂亮每个黎明。那些未竟的梦啊,早化作萤火虫,夜夜绕着城市的灯火飞。
一群人用骨血做引信,点燃了沉睡的雄狮。他们踩过荆棘的脚印,后来都长成了路标;他们留在草叶上的体温,至今还在麦穗里发烫。英魂凝作纪念碑的纹路,雨打过时会发出鸣响,那是历史在清点:这里 站着三千五百万个名字。
别信风花雪月能缝合弹痕。当年的中国像本被撕毁的书,共产党人是漏出纸页的新芽,在刺刀的阴影里舒展叶脉。日本法西斯带着地狱的图纸来拓印,他们的靴子碾过之处,连石头都在淌血——可这芽偏要顶着焦土生长,把黑暗嚼碎了当作养分。
九一八是第一声撕裂,卢沟桥是第二道裂痕,南京城则成了敞开的伤口。我见过老照片里凝固的尖叫,见过灰烬里未烧尽的婴儿鞋,见过江水载着浮尸,像载着无数个被掐灭的黎明。如今十二月十三日的警报会准时响起,那不是哀鸣,是土地在咳嗽,要把喉咙里的血痰吐干净。
八十年足够让伤口结痂,却不该让记忆长锈。我们抚摸勋章上的弹孔,不是要数清仇恨的齿数,是要看看那些缺口如何被信仰填满。祖辈们把和平种进我们骨头里,我们就得让它长出年轮,而不是被遗忘蛀成空洞。
我的笔仍在青铜上行走,刻下新的纹路。风在说:那些黑暗从未真正离去,它们只是换了件衣裳。但光也学会了变装——它藏在高铁的窗里,躲在稻穗的芒上,甚至化作孩子睫毛上的阳光。这或许就是最好的复仇:让他们绞尽脑汁想毁掉的,如今正长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蓬勃。
听,青铜在响。那是草籽顶破岩层的脆响,是雄鹰掠过云端的锐响,是无数个名字在历史深处,齐声喊着:向前走,别回头。
哈尔滨.老久。2025.8.3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