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名誉社长:王德席 陈长海
社长:陈常河
总编:陈常河
副社长主编:王小强
副社长副主编:李云峰 李宜普
编发:陈常河

作者简介:陈长海山东省泰安市宁阳县人,泰安市作协会员,山乡退休教师,汇文书联签约作家,2022年出版《岁月留痕一陈长海文集》一部,2024年出版长篇小说《大山情》上部。
第五十八章
下了汽车,冯金兰风风火火地向医院赶去。她妈给捎了信,说他爸有病住了院。
当她来到病房时,看见爸爸正在病床上打吊瓶,妈妈守在床边。看见金兰进来,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闺女,你怎么知道爹住院的事?一点儿小病,过几天就回家了。”妈妈说:“还说没事,可把人吓死了哩。”金兰看见妈妈两眼布满血丝,知道是熬夜熬的。
冯宏坤这次得的是心梗。前天中午金兰的舅舅来了,两人一高兴就多喝了几盅。客人走后他有些发困,想上床迷瞪一会儿。金兰妈端着一杯茶来到床前,想让他喝点儿水。她发现丈夫脸色蜡黄,嘴唇发紫,摇摇他也不吱声,觉得不对劲儿,便喊来了邻居宏亮。宏亮说不好,我大哥病了,得赶紧送医院。他家里正好有一辆面包车,便连忙送来医院。经检查,医生告诉金兰妈病人 得的是心肌梗塞,幸亏送来得及时,要不就没命了。冯金兰看了心电图和化验单,知道爸爸这次病得不轻,他不仅患有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还有动脉粥样硬化,胆固醇也高。冯金兰不明白,她觉得爸爸的身体一直很好。才五十六岁,怎么一下子得了这么多的病?金兰问妈:“我哥知道这事没有?要不让他赶紧回来一趟吧!我爸的病可不轻哩。这种病就怕反复。”妈说,恁爸知道他刚提了副连长工作很忙,部队纪律又严,死活不让我告诉他。
金兰知道,人一过了五十岁,身体的各种器官都已开始老化,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这种病病情一旦稳定下来,除了要按时服药,定期复查外,还要严格控制饮食。生活要有规律,平时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要严格控制盐和糖的摄取。更不能抽烟喝酒。爸爸身为村里的干部,平时应酬又多,他好喝酒,烟瘾又大,一天一包还不够。这样下去可不行,得劝他彻底改掉这些不良习惯。
医院里花钱如流水,庄稼人实在承担不了。对于一些慢性病,医院里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也就是每天打打吊瓶,服点西药。一个星期后,冯宏坤出院了。金兰每顿饭精心做给爸爸吃,注意青淡,少盐多醋,多吃蔬菜适量吃些水果。过了两天冯宏坤不乐意了:“俺闺女天天豆腐青菜,青菜豆腐,连点浑腥都不让沾,这跟喂兔子差不多哩。”冯金兰笑了:“爸,不是恁闺女黑心您,这样对您的身体有好处。能让您多活三十年里!到那时俺每次回娘家,都能见到爸爸,多幸福呀!”她搂着爸爸的脖子撒娇地说。
“我知道闺女疼我,关心我的身体,可我就是嘴馋。”冯宏坤苦笑着说。
从此,冯金兰给爸做饭更细心了:早上芹菜炒瘦肉丝,吃一个煎饼,外加一个水煮鸡蛋。中午豆腐皮拌葱鼻儿,韭菜水饺,晚上菠菜鸡蛋汤加上一个煎饼。打鸡蛋时连蛋黄都弄出去。
冯金兰虽然人在家里,心里却时刻挂牵着学校里的那些孩子们。冯宏昌看出了闺女的心思就劝她说:“兰子,快回学校去吧,干么说么,可别再耽误孩子们了。家里不还有恁妈么!”金兰实在放心不下爸爸,说我和哥都不在您的身边,不能为您尽孝心。我走后您要按时吃药,爱护自己的身体。这种病不犯没事,犯起来就要命。您要管住自己,千不不能再抽烟喝酒了。”冯宏坤连连点头;“爸记住了。”金兰撒娇地说:“爸,您得向我保证。”她像小孩子一样向冯宏坤伸出一个小手指头:“来,咱爷俩拉钩。”弄得冯宏坤苦笑不得,只得和她拉了一下手指。
回到学校,冯金兰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县里正开展优质课和教学能手的评选,她多次听周聪的课,并进行座谈。热情而耐心地反复指导,从激趣导入到精心点拨,从检查自学到质疑释疑,从教师的语言到板书设计,从课堂总结到作业设置,从课内教学到课外延伸,对每个教学环节都指导得很细。她想让周聪到镇上去讲课,然后再到县里。她很了解他的教学水平和驾驶课堂的能力,相信他一定能冲进县里去讲课。周聪很虚心,也很用劲。课堂教学精益求精,教学水平迅速提高。
功夫不负有心人。周聪一路过关斩将,拿到了县小学数学优质课二等奖。冯金兰为他的成功而欣喜,学校还发给他了三十块钱的奖金。他的成功有力带动了周迎春和郑月。学校虽然不大。一个大练教学基本功的局面已经形成。
星期六中午放了学。金兰想起爸爸每天服的复方丹参片和维脑路通,就对周迎春说:我听说咱们山上不是有血参吗?这野生的血参比那些人工培植的参药效肯定好。你认得不?要不你带我到山上跑一趟,看能不能挖到一些”。迎春说:“以识倒是以识,可我不能带着你白跑,你得给我开工资才行。金兰笑着说你想要多少钱?迎春说最少一百元。金兰捶她一拳:“死妮子,心还怪黑哩,我给你两——”她故意停下了。迎春还认为要给她二百呢,忙说行行。“我给你两拳头!”金兰在她背上捶了两拳:“这够了不?不够我再加!”迎春连忙说:“哎哟,够了够了!”两人都笑了起来。
第二天早早吃过饭,两人扛着镢头和铲子上路了。越过老林沟,翻过小簸箕掌。来到人头石下面,望上一看,那块巨石在高高的山崖上,好像马上要倒下来。金兰向:“快到了吗,怎么走这么远?”迎春说这东西打片儿,没有是没有,要有就是一窝儿。它喜阴不喜阳,多在山背面的悬崖下。你得有耐心,慢慢找才行。她俩顺着山崖的下面认真地搜索着。找了半天,一颗血参也没找到。迎春说,咱们再到凉石棚沟南边山崖下去找找,她们翻过人头石,又越过金鸡岭,来到凉石棚沟的南面。这里杂草丛生,长满拉拉秧和刺藤,一不小心就会划破脚脖和胳膊。迎春在前头开路。金兰在后边紧紧地跟着。忽然迎春停住脚步,指着山崖下的一片斜坡,惊喜地说:“看,血参!那就是血参!!”两人一起向那斜坡奔去。哎呀,这么多啊!只见崖下的斜坡上,长着一棵棵茂盛的血参。它们笔直的茎上长着卵形的叶子,开着一串串淡紫色的小花,在山风的吹拂下,摇摇曳曳,煞是喜人。金兰觉得它的叶有点像野薄荷的叶子。近春抡起镢头,从最边上的那棵刨起,她几下就把那棵血参刨出来了。只见茎下长着两条麻线粗细的红根。金兰拿在手里仔细地端详着,原来血参就长得这样啊!根这么细。迎春说,山里的血参一般都很小,你想,每年都有很多人来挖,它还没长大就被挖起,能不小吗?但是也有大的,却很难遇到。她一连刨了十多棵,根都不粗。金兰细心地把茎折断,只留下那些红红的根。“看,这棵大!”她在血参的四周刨了好几镢,从从地上拿起铲子,小心地铲着周围的土。她把那棵参剜出来拿在手上,只见茎下长着五六条红根,最大的那条根竟有小手指那么粗。”像这样大的血参,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今天咱们的运气不错哩!”迎春兴奋得脸上流光溢彩。
等把那片血参创完,天已经晌午了。她们收获的血参差不多有一斤。迎春说早上光顾着上山,连饭都没吃好,这会儿我都饿了,咱回家吧。金兰说咱们来一趟也不容易,要不咱们再到别处去找找。迎春说人不能太贪心,咱今天能挖这么多该知足了,出来挖血参的人有时一棵也找不到,这是常事。她们拖着疲意的身子回家了。金兰把挖来的血参放进盆里,要用水洗干净。迎春看见了忙把那些参从盆里收起来。她告诉金兰,这东西不能用水洗,等它晾干了土自然会掉下来。洗了会影响药效。
金兰挂念着爸爸,星期天一早就往家赶,她按长发叔说的,到药店买了一个大玻璃罐子,又买了十斤高度白酒,把那些从山上挖来的血参全都泡在酒中。她对爸爸说,泡一个星期后,这酒就会红得像血一样,您每天中午喝两三盅,准管用。您要记住,可不能多喝。
冯宏坤很自觉,每天按时吃药,每俩月到医院检查一次。金兰妈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他的身体恢复得很不错,说话利素,腿脚灵活,行动一点儿也不受影响。一次金兰回家,看到那些酒颜色都淡了,罐子里还是满满的,就问爸爸:“我给您泡得药酒您怎么没喝?爸爸高兴地说:“我怎么没喝?这血参真是好东西,我喝了觉得很管用。我看酒少了,又买一些放进去,这颜色就淡了。”
冯金兰很高兴,说抽时间再到山上去挖一些。可回到学校,县里正开展教学质量大检查。成天很忙,镇教育办公室和教研室的人不断到各校去检查,不是听课,就是检查老师们的常规工作,备教批辅考每人都查。再也抽不出时间上山,
一次冯金兰到镇里去开会,那天正好是太平镇大集,他推着车子在集上转了一圈儿买了点青菜。正想回家,在集头上看见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头正在卖东西。地上铺一块不大的塑料布,上面放着一把一把干豆角似的东西。她走近一看,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这不是晒干的血参吗?挖这么多,这得多长时间?”她定定神,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大爷您卖的这是什么?”老头看了她一眼:“血参。这是我在山上放羊的时候挖的,一年才挖了这么多。”“您这血参多少钱一把?”“六把三十块,不零卖!”“大爷,这些血参我都要了!”金兰掏出钱包,数了数钱才二十三块,一时犯了难。“叔,我今天带的钱不够,能不能便宜一点。”“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老头说话挺冲。“大爷,这二十三块钱都给您,您看着给行不?”“不零卖!”老头还是那句话。
冯金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盼望能碰到一个石屋村赶集的熟人,向他们开口借点钱。这种事很难碰到一回,她实在舍不得这些宝贝。“要是买回去给爸爸泡酒。最少得喝一两年。”她很着急,既怕有人买了去,又怕老头回了家。
这时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妇女推着自行车走来。她看见金兰站在老头旁边,也停住了脚步。那妇女衣着得体,很有气质,看样是位干部。“老头儿,这血参多少钱一把?”“不零卖!“我都要了多少钱:“三十。”金兰吓坏了,看样子快到手的宝贝要飞了。“便宜一点嘛!二十怎么样?”老头闭上眼睛,不再理她。那妇女狠了狠心:“二十五,二十五我拿走!这总行了吧!"她边说边支起车子,弯腰去拿那些血参。“放手!”老头突然睁开双眼大声吼道。“怎么你要三十,我给你二十五还算还价?”“三十块钱少一分不卖!”老头态度很坚决,丝毫不肯让步。“不就是几棵野草根根子吗?吼什么吼,真是个乡巴佬!”
冯金兰很生气,这女人怎么这样不尊重老人?还乡巴佬,你不就是个小镇上的人吗?
还真把自己当成大城市里的贵妇啦?
这时,有两个十五岁左右的姑娘路过这里,看见冯金兰忙打呼:“冯老师,您赶集来了?”金兰一看并不认识。“你们是——?”“老师,您不不识我们啦,我们都是这镇上的人。那年教师节在礼堂里开庆祝会,我们还给您献过花呢!”“奥,记起来了。才几年功夫,都长成大姑娘啦!”“老师你在这儿有事吗?”“没事,随便转转。”两个姑娘走了。
老头站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冯金兰:“你是老师?”冯全兰微笑着点点头。“你在哪里教学?”“石屋村。”。“看你年纪轻轻,买血参干什么?”金兰告诉老人,自己的父亲有高血压和心脏病。听老人们讲,它能活血化淤。我想买去给他泡酒喝。“真是个孝顺闺女!这些血参你都拿走吧,我今天收你二十块钱”说着把血参包好,递给金兰。金兰说:“大爷,您老人家上山爬坡的也很不容易,您先收下这二十三,告诉我您是哪村的,叫什么名字,我回头一定给您老人家送去!”“不用价,我说二十就二十。反正也是我平时放羊时随手挖的”。那妇女看到这些嘟囊了一句:“放着二十五不卖却卖二十,神经病!”说完悻悻地走了。
老人只收下二十块钱就走了。他背虽驼得厉害,腿脚倒是利素,一会就走远了。冯金兰望着老人渐渐消失的背影,眼晴一下子湿润了。
第五十九章
随着形势的发展,国家越来越重视教育,特别是农村的教育工作,其中对教师队伍的管理也越来规范。上级下发文件,凡是国家在册的民办教师和代课教师一律严格进行教材教法的考试。专试合格者颁发《中小学教师教材教法合格证书》。考试不合格者在规定的时间内进行补考,第二次仍不合格者坚决予以辞退,不准再登上讲台。小学教师要考语文数学两门课程,考试内容小学占60%,中学占40%;中学老师教么考么,要考初中和高中的教材内容。教法考试要考教育学、心理学和现代教育教学理论、教材教法的内容。
冯金兰开会回来,向老师们传达了会议内容。别看民办教师和代课老师待遇很低,平时偶尔还发个牢骚,可这次会议内容对他们的触动还是很大的。周迎春找出了前些年学过的初中语文数学课本,开始认真复习。周聪高中毕业没几年,教材考试内容自然难不住他。他要在现代教育教学理论和教学方法上下功夫。随着考试时间的临近,他们放了学就拿着课本啃,连饭也顾不得回家去吃。冯金兰对他们很关心和照顾,主动为他们做好饭菜。有时周迎春因一道方程题或因式分解不会,就虚心向周聪请教,周聪从不嫌烦,总是放下自己的学习内容,耐心细致地为她讲解。两人挨得很近,显得很亲热。在周聪的帮助下,迎春进步很快。周聪虽是高中毕业,对小学高年级教学应用题中如何画思路图还不熟悉,冯金兰就主动给他讲了分析法和综合法。并结合具体事例亲自为他示范。分析法如何从问题入手,逐步推向已知条件。讲完分析法,又讲综合法。她讲的具体形象、深入浅出、通俗易懂,使周聪茅塞顿开。
考试过后,两个人都取得了优秀的成绩,拿到了红彤彤的《小学教师教材教法合格证》
冯金兰高兴地说,国家对老师队伍的管理越严格越规范,你们将来就越有希望。老师们刚想松口气,全员性的中小学教师教学基本功训练又开始了。这次训练的内容广泛,从普通话到三字(钢笔字、粉笔字和毛笔字),从口语表达能力到教具制作。首先是普通话训练,地处鲁西的××县,地区方言特别严重,常把“水”字读成 “fei”,把“白”字读成“bèi”,分不清平舌音和翘舌音,这种现象很普遍。这是摆在每一位老师面前的一项艰巨任务,要想过这一关需花费很大的功夫。此外,三字过关学区每星期四下午集合一次。根据镇教办的要求,每位教师每天要写一页钢笔字和毛笔字,粉笔字写在小黑板上。学区集合时就收集每个教师的作业交到镇上,小黑板不好带,由学区定出成绩,一并记入教师业务档案。镇上还规定,每位教师根据自己的任教学科,制作三件高质量高标准的教具。每项训练内容过关后,县教育局的有关部门都按“优秀”“良好”和“及格”发给不同等级的证书。为了完成训练任务,老师们见缝插针,成天忙得焦头烂额。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老师们的各种水平大幅度提高。周聪的钢笔作业毛主席词《沁园春·雪》被镇教办放在橱窗里展出。那规范的笔画,严谨的结构、所组成的正楷宇大小均匀,布局科学,令教师们啧啧赞叹。周迎春制作的教具《行程问题演示器》和《长方体表面积展示器》也得到镇里的好评。县教育局组成了专门的验收小组到各乡镇进行认真细致的抽查验收,石屋小学的周迎春和周聪都以优良的成绩顺利过关,拿到了各项合格证书。
星期六的下午,周迎春根据冯金兰的安排,在学校里做了几个很很像样的菜,为老师们庆贺。吃饭时大家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其乐融融。郑月笑着说:“这次训练过关,对两位周老师来说是一件大喜事,什么时候再办那一件喜事?”迎春一下子羞红脸:“嫂子你净瞎说!”周聪倒不在乎:“我一直在努力争取哩!英特耐雄纳尔一定会实现!”
冯金兰说:“目前农村教育的发展很快,许多我们预料不到的事,随时都可能发生。人家周聪老师现在正复习着高中教材,准备参加大专的成人自学考试。咱县里的师范学校每年随着全国大中专考试都招收五十人的民师班,凡教龄满五年的民师都可以参加考试,师范一毕业就成了公办教师。迎春你的教龄已经超过了五年,应好好复习一下功课,准备参加明年的考试才是正事。停了一会儿,又对郑月说,现在的的农村幼教工作逐步进入正规,你也要加强学习,迎接将来的挑战。
老师们一下子都沉默了,他们各自想着自己的将来——当然,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第六十章
星期天吃过早饭,冯金兰对马婶说:“娘,我还是不是恁闺女?”“是啊,瞧你这孩子,怎么啦?“既然我和迎春都是恁闺女,为什么有偏有向,不一样看待?”“我怎么有偏有向啦?你说清楚!”“这几天每天清早,天刚亮您就带着俺迎春妹子去干活,为什么不喊上我?”“你这孩子,娘不是看你工作忙吗?你大小是个领导,学校里这么多事,已经够你操心费力的啦!”“娘反正就是不公平,不拿俺当亲闺女待。”金兰撒娇地摇着马婶的胳膊说。“好啦好啦,娘错了还不行吗?下次干活一定带上你。”马婶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说。
“今天上午我们去干什么活?”金兰扭过脸问迎春。迎春说:“山洼里的地瓜秧已经翻完,咱们到西河套去间玉米苗吧!”金兰高兴地说:“那行啊,中午天太热咱就别让娘去了,咱俩去吧!”马婶说那我上地里割点韭菜,在家包饺子给你们吃!金兰和迎春戴上草帽,扛着板镢上地了。
农历五月的天气,早饭后还不太热,灿烂的阳光照着田里的庄稼,那一垄一垄的玉米苗在田间画出一道道绿线,就像一行行的诗句。两个年轻的女子,像两只彩蝶在田间上下舞动。玉米苗才长出一拃多高,如果不及时拔掉那些弱小的稠密的小苗,很容易吃掉田里的肥力,影响正常禾苗的生长。她们时而弯下腰,时而直起身子,将手中的小苗抖抖土,一把一把地放在两垄禾苗的中间。迎春早已带来背筐,收工时她要把这些小苗子背回家去,这可是羊儿们的好吃食。才十几天的功夫.田里的马蜂菜长就有碗口那么大。这些野菜很嫩,迎春一棵棵薅下来,说回家让娘烙菜饼吃。
那地很长。老长时间才能间完一垄苗。她们并不觉得劳累,苗条的身子在田间弯弯直直,就好像在进行一场艺术表演。金兰说,劳动创造财富,所以劳动是最美的,它让人感到快乐和幸福。迎春说姐你快成艺术家啦。
天刚响午的时候,那块责任田里的玉米苗全间完了。迎春说姐,咱到那边的小河边洗洗脸吧。她俩来到小河边,岸上的几只小青蛙纷纷跳入河中,藏在青草和石头下,小河里的水很清。她们在一个水草少的地方洗了手脸,便坐在一棵大柿树下休息。河边的蛤蟆苏长得很茂盛,绿茵茵一片。那些疯长的野薄荷有一尺多高。田埂上一大片一大片的地黄,开着紫色的喇叭花,在微风中摇摇摆摆,很好看。前段时间由于天旱,树底下落了不少算盘珠似的小柿子。迎春随手拣起两个说,我小时候人们生活很苦,不少人家缺少粮食、就把这种小柿子拣回家去,掺上些地瓜面.做成柿饼吃。
天晌午歪了,她们把田里那一把把的玉米苗和马蜂菜收集起来,装进背筐,有三四十斤重。金兰说我背着,说着弯腰就去背那背筐。迎春一把把金兰拉起说:“你的衣服昨天才洗过,一下就弄脏了,还是我来背吧!我的褂子反正也该洗了。”说着背起背筐便走。金兰只好扛着两个板镢在后面跟着。
吃过中午饭,迎春说姐,下午咱们去洗衣服吧。两人于是将几件该洗的衣服放在大铁盆里,又从屋里找出几双鞋子和袜子,用小平车推着向石榴湾走去。石榴湾里的水很清澈,她们在柳树下的石板上搓洗着衣服,并打上肥皂,附近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些白色的泡沫。她俩把洗干净的衣服晾在柳树枝上,又去洗那些鞋袜,然后将那些洗过的鞋袜放在茂密的草地上。那些晾在树枝上的衣服花花绿绿,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她们在水湾洗了脸,又洗了头发和脚。两人各用一块花手帕系在湿湿的头发上,觉得很清爽,便向孤山顶走去。她们坐在松树下,望着远处的风景。
大坝顶上走来一个人,离得很远她们就认出那人是周建国。他提着一个网兜来到跟前,里面装着三四个花皮的香瓜。他笑着说:“两位老师,尝尝我种的瓜,可甜哩!我刚用清水洗过。”迎春并不客气,拿出一个用两腿一夹,掰开递给金兰一块,笑着说:“这是周大哥特意为你摘来的,我是跟着沾光,快吃吧。”说着便咬了一大口。金兰说:“死妮子,别胡说八道。旁人还没动嘴,你倒先吃上了!”说着也咬了一口:“又甜又香,真不错。”她问周建国:“你在哪里种的瓜?没人的时候我们好去偷。”周建国用手指着坝南边:“看,就是那块沙地。想吃随便去摘就是,还用偷么?”金兰和迎春都笑起来。周建国说:“桃三杏四梨五年,过不了多久,小屋前的那几棵桃树和杏树就可以结果了。”迎春笑着说:“这里被你打扮得真不错哩,有花有果的,还有鱼吃,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冯金兰也觉得周建国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本来单调枯躁的日子,却被他过得多姿多彩,有滋有味的。迎春这丫头很鬼,早跑到山下去收拾那些衣服和鞋了。
周建国说:“我本来就是一个在大山中长大的孩子,这大山养活了我们祖祖辈辈的人,我热爱这家乡的一切。”看得出,他对这大山有深厚的感情。他说这里不但风景优美,资源丰富,而且地理位置十分特殊。他用手指着山北面连在一起的两个小山岭:“看见了吗?那就是二郎岭。传说当年杨二郎担山经过这里时,觉得鞋子里被灌进了许多的沙子,就停住脚步倒出鞋中沙子,那些被倒出的沙子便形成了两个山岭。从山脚下到二郎岭,是一条凸起的丘岭,这丘岭虽不起眼,却是黄淮流域的分界线。下雨时你站在那条穿岭而过的公路上,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水向东西两个方向流去。向东的流入淮河流域,向西的流入黄河流域。这多么有意思呀!”
冯金兰被他那生动有趣的解说紧紧地吸引住了,动情地说:“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这里会变得更加美好!”周建国也动情地说:“看,如果在坝南头建一座水塔,用管道把水库里的水压到山顶,再在山上建一个很大的蓄水池,池里的水蓄满了,就可以流到山的西面,是浇灌那些枣树和梨树,一定会有很大的收益。我们再在山谷的南面往大山里修一条公路,在桃园建起集餐饮、住宿、娱乐为一体的大型的游乐园,让城里的人都来参观游览。在桃园的下面建一个养老院,吸引那些有钱人前来休闲养生。大山一年四季树林常青,空气新鲜,一定能大大地带动起山区的经济发展,使农民尽快的富起来......
冯金兰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人间仙境,她激动地说:“那时这里将是一个让人留恋忘返的地方。”她忘情地一下子握住了周建国的手:“让我们一起来建设这美好的家园吧!”周建国轻轻的抽出了他的手:“你和我不一样。你是国家干部哩,说不定哪天就走了!”冯金兰说:“你希望我永远留在这里吗?只要你说希望我留下来,我就会一辈子心甘情愿地留在这哩!”周建国的眼中立刻闪现出惊喜的光茫:“真的吗?我可是做梦都想里!到那时,我们将会建起更好的学核,让山里的孩在优越的环境中成长,一点儿都不比城里差!”他说着用力一甩自己的左臂:“那是必须哩!”
两个人的手又一次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周建国急切地问:“你真是一辈子?”冯金兰用那双俊美的眼睛深情地看着周建国,坚定而又响亮的回答:“当然是一辈子!”
2023年5月初稿
2023年9月第二稿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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