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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六首/杨祥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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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塑
朋友每日用陶泥塑像
或男或女，或憨或怪
自我欣赏完，又把它捣碎
兑水，揉搓
构思下一个形象
我让他照我的样子
黄泥清水，巧手刻刀
把我塑成心宽体胖、慈眉善目模样
上釉涂色，在烈火中煅烧
我等凡夫俗子
没了心思，不言不语，无欲无求，慧目天下
也是一尊菩萨
老梨树
几根新枝，一树白花
在春风的山坡，如纯洁素纸
并不能掩饰
绿叶下焦黑的枝干，扭曲的伤口
时间慢慢淡化刻骨铭心的疼
那苦难岁月，斜枝上曾悬挂轻飘飘的灵魂
树下，也曾掩埋压抑的啜泣
每年春天，仍坚持开白花
远看，像满头白发妇人
再远一点看，像一面白旗
它是在替人间赎罪，也在向老天求情
零落的山村，记住了这块伤疤
近几年，它重现活力
满树繁花，洁白无暇
十万只蝴蝶聚集
拯救一株野草
石头压着的那株草
一点点长出嫩芽
见到风，摇摇头
见到人，摆摆手
每次见到它，我感觉沉重的压力
仿佛石头压着的不是它而是我
终于，忍不住用力搬开石头
把扭曲的草拯救出来
扶持几次，它也站立不起
就让它趴在地上吧
我忍不住对石头踢了一脚
葬
有人提议，将逝者的骨灰
发射到天上成为星星
每次飞过头顶，手机就提醒祭拜
何必多次一举，骨灰撒入大海
大海就是墓地
波浪就是碑文
对抗黑夜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
有的人点燃篝火
有的人举起火把
也有人拿着手电筒
更多的人把自己关在房子里躲避
极少数人
在黑暗中摸索
为后来者寻找一条
通往光明的路
喊
计算火车行进的速度
差不多半夜三点
从家乡经过
他提前来到车厢连接处
紧靠玻璃窗
盯着窗外黑乎乎的山川大地
火车不在家乡停靠
不代表
他的心不会落站
三点钟，模糊的山影多么熟悉
他忍不住，却又压抑嗓音
对着窗外喊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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