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名誉社长:王德席 陈长海
社长:陈常河
总编:陈常河
副社长主编:王小强
副社长副主编:李云峰 李宜普
编发:陈常河


作者简介:陈长海山东省泰安市宁阳县人,泰安市作协会员,山乡退休教师,汇文书联签约作家,2022年出版《岁月留痕一陈长海文集》一部,2024年出版长篇小说《大山情》上部。
第五十五章
这些年来旺家两口子省吃俭用,靠打烧饼积累了几个钱。无奈老婆红霞掌握着家中的经济大权,把钱管得死死的。来旺的衣兜比脸都干净,他平时连买包烟的钱都没有,更别说买瓶酒喝。红霞过日子是一把好手,家里地里样样拿得起放得下,打烧饼的手艺更是一绝。她打的烧饼,外焦里嫩,又香又脆。并且芝麻多.糖分足。火候掌握得很好,四个一斤,不差分毫。公平交易,童叟无欺。村里有红白喜事,都用她的烧饼。四邻八庄的人也纷纷前来。他每天打的烧饼不到响午就能卖完。外村里人买得多时,得提前预定。她每天只打六十斤,一斤也不多打。她不但用料实在,做工精细,而且对打烧饼用的木头也非常讲究。她大多用枣木苹果木,梨木和香椿木,绝不会用槐木和柳木。她说用不同木头打出来的烧饼味儿不一样。来旺对打烧饼一窍不通。平时只会干劈柴挑水之类的粗活。老婆虽然很能挣钱却舍不得花钱。有时穿的衣裳,还是在娘家为闺女时买的,上面都打了补钉,还舍不得扔掉。她家的日子真是蚂蚊拉不出一粒米,皮笊篱捞饺子——汤水不漏。
来旺有时受不了就向老婆说好话,要几个钱买包烟抽,打瓶酒解解馋,有时夜里把她侍候好了,她一高兴就给个十块八块的。来旺摸透了老婆的脾气,夜里就好好表现。
这几年家里有多少钱,来旺一概不知。他从来也不问,知道问也是白问,套不出真话来。他每天只知道干活吃饭,吃饭干活。平时亲朋来往,邻居为人,老婆都处理得恰到好处,既不多花分文.也绝不叫别人笑话。
别看来旺在家里屁家不当,在外边老婆可是给足了他面子。遇到什么事时,总是说俺得回家给当家里商量商量。还经常在外边夸奖他:“俺小海他爹可不是个小气人,为人仗义大方,好讲面子。上回俺娘家爹过生日,我独主意买了三斤肉,一箱曲阜二曲,去走亲戚,被他骂了一顿。说咱爹一辈子能过几个六十大寿,这样的酒你也能拿得出去?不叫他二姨三姨笑话死咱。他硬逼着我把酒给人家退回去,买回两箱泰山特曲,还买来五斤肉、二斤茶叶和几包点心。”
俗话说瞒别人瞒不了邻居,街坊四邻都心知肚明,知道她这是给自己的男人脸上涂脂抹粉,都一笑了之。
前段时间、村会计赵同得了脑梗住进了医院,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眼下已经坡净场光,可村里该向镇里交的提留款还没有交清。
镇里一连催了好几次。叫马上去交清。村长周秉义和周长发商量,为这事两人一时犯了难。有十几户人家的提留款村里催了多次,一直没交上来,他们知道。这些家庭的确有实际困难,孩子多劳力少,又是公粮,又是提留义务工、一事一议。再加上超生罚款。平时家里又没有别的收入,只有地里收的那点粮食。这些家庭有的己经交上了大部分款项,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总不能让人家把口粮都卖了,叫全家喝东北风吧,再说还有孩子呢!周长发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逼他们了,再逼就会出事。
村长周秉义是个善于察颜观色见风驶舵的人。他对周长发说,老哥这事你就别管了,我来想办法。于是他在和村里的几个片长喝酒时故意放出话来:“赵同的情况大家可能都知道了,这病就是好了,也不可能再担任村会计这一职务了。眼下咱村里还欠着镇里八千块钱的提留款,在座的谁如果能想办法帮村里交上,咱村就报请镇里批准,让谁担任这一职务,这也是为村里排忧解难嘛!”几个片长都深知周秉义的厉害,说不定这是划个圈儿叫人钻哩,都摇头苦笑。
这件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张来旺的耳朵里。别看他是全村有名的“气管炎”,常被人瞧不起,这辈子也想扬眉吐气一回。他常常羡慕村里的那些干部。平时不断陪上边来的人吃吃喝喝。村里人每逢盖房批宅基地,儿子娶媳妇,孩子考上学,就连家中老人去世,都得请他们到家里好酒好菜地招待一番。村里人每次见到他们,哪个不是点头哈腰陪笑脸。就连那个几片长也摇头晃脑神气活现地在村子里走来走去。凡事摆谱充人,恐怕人家不知道他是个当官的。自己虽说文化水平不算高,孬好也是个初中毕业生哩。如果自己能当上这个村会计。看村里哪个人还敢看他不起?说不定连自己的老婆也会怕他三分哩。他不想失掉眼前的这个机会,就在一天夜里把自己的想法,说给老婆听了。老婆一声不吭,他知道自己能不能当上这个干部,老婆是关键。这事不能太心急,更不能来硬的。他于是甜言蜜语,不断给老婆灌迷魂汤。夸媳妇是多么的大度明理有眼光,多么的温柔善良疼男人。他这辈子能娶到她这样的媳妇,是他家八辈子修来的福份。他这辈子只对媳妇一人好,媳妇就是他的天他的地他的一切,为了媳妇他什么都不在乎。他说:“你好好想想,我要是能当上村干部,你脸上不是也有光吗?平时街坊邻居见了你,还不得高看你几分?”那天夜里他特别兴奋,在床上把媳妇侍侯的舒舒服服。媳妇终于经不住他的软缠硬磨,决定帮他圆上这个梦。
当媳妇把八千块钱交给他的时候,他看见媳妇眼圈红了。为了挣这些钱,她付出了多少血汗啊!这可是她一毛毛攒起来的,这比用刀子割她的肉都让她心疼哩。
为了把这钱从老婆手里弄出来,他费了不少心机。当他把钱交给村长周秉义的时候却丝毫没费力气。周秉义显得很高兴,他把钱来回数了两遍,并给他写下了八千元的收到条。周秉义把收到条交给他的时候,还拍了拍他的肩头:“来旺兄弟,今后咱们可就是伙计了。希望能同心同德、密切配念。把工作做好。今后你就在赵同的那张桌子上办公!”说着把村里开办公室门的一把钥匙交给了他。
从村长家出来,张来旺觉得自己一下子高大的许多。他从此天天坐在东头的那间办公室里,没事就看看报纸、练练字。他觉得当村会计字写得太差可不行。平时给人家写个证明信什么的,他的字实在拿不出门去。他最得意的是下通知,召集各片长开会,镇里要求换麦种、玉米种、花生种啦,他那宏亮的声音在三个自然村的高音喇叭里传出来,传得老远老远。
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了,平时村里也没有大事。这时,在县城住院的赵同回来了,他随着周长发和周乘义去看望他。赵同气色很好,看样子恢复得不错。他握着书记和村长的手说,自已这段时间有病.村里的工作让领导多操心了。周秉文说都是多年兄弟,还客气啥!希望多保重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从赵同家出来,来旺觉得心里很不得劲儿。赵同对他带搭不理的,这个手都没握一下。他觉得自己不该和他俩一起来,他完全就是个多余的人。
后来他发现村里人有事仍然去找赵同。村里的公章,都被赵同锁在了自家的抽屉里。一次有个人来给他在外地上学的儿子开一张证明信,可是他没有公章。人家说这当会计的连个公章都没有,还有什么劲?他拿起放桌上的那盒烟,就找赵同去了。他很生气,就去找村长,为什么把公章给了赵同?周秉义说,他刚从医院回来,有些以前的问题还没有了结。需要他处理完。他的工作也没有交接,我们也不好催得太紧,你就再等一断时间吧。
又过了两个月,赵同虽然没有到村委会来办公。却一直在他家里处理村里的各种事务。来旺又去找村长,说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了,赵同一直不肯交出公章。人家有事来找代,我也办不了,你说怎么办?周秉义说这事我们当时考虑得不够周到,没想到赵同一下子恢复得这么好。再说村会计是镇上批的,我们也不好说什么。来旺说既然赵同继续干,你就把八千块钱还给我。周秉义说钱虽然是我收的,可都交到镇上去了,不信我这里有镇上的收据,我哪有钱还你?来旺说钱和会计我反正得占一样,绝不能弄个鸡飞蛋打。要不,我就去法院告你。钱反正是你收的、打酒给提瓶的要钱,这是老话。周乘义说当时你把钱给了我不假。我可也给你打了收到条,上面还盖有村委会的章,我没花你一分一文。这是你和村委会的事,要告你就去告村委会,告不着我。来旺急眼了,说你当村长的还讲不讲理?周秉义慢条斯理的说:“这钱是我上门给你借的,还不是你主动给村里送来的?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怎么就不讲理了?”
来旺一下子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周秉义的对手。明明是自己占着理,却一下子说不清楚。他怪当时自己官迷心窍,上了人家的套。他坐在周秉义家的那把椅子上。又气又急,一个劲儿地喘粗气。周秉义见状笑着说:“本来我们乡里乡亲的,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也不想把这事弄得太僵。我看这样吧,赵同的身体能撑多久,我们都不好说。以后他不能干时,我们一定向镇里推荐你。你临时先到下石屋的二组去当个片长,算是村里的后备干部,以后有了机会再说。来旺觉得事情反正已经这样了,再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能先这样将就着了。
过了几天,来旺又来我周秉义,说人家二组有片长,周长龙正干得好好的呢!周秉义说周长龙年纪太大了。在生产队时他就是多年的队长,早该下去了。他还能干多久!可他没犯啥错,村委会也不好撤了他的职。你就委屈一下,临时先当个副片长吧!
从此,张来旺就成了二组的副片长,整个石屋村有四个片长。他是村里唯一的一个副片长,这件事一时成了石屋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人们还为他编了一段顺口留——
张来旺,真荒唐,
一心想把官来当。
八千混个副片长,
你说窝囊不窝囊 ?
第五十六章
为村里水源改良的事周建国把村长周秉义得罪透了。
随着农村经济改革的不断深入,县里出台了一系列的惠民政策,真正体现出为老百姓办实事、办好事的工作思路,得到了广大人民群的欢迎和称赞。
石屋村祖祖辈辈遭受高氟水的毒害。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人,都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牙齿很黑,而且掉牙早。这里六十多岁的人,牙齿基本上就掉光了。周围十里八乡流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黑牙根儿,双眼皮儿,一看就是石屋的人儿!”石屋人就是这样一辈一辈过来的。大家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
前段时间周建国写了一篇通讯稿,登在了《泰安日报》上,还给加了编者按。文章的题目是《祖祖辈辈高氟水 弯腰驼背牙齿黑》。在文中周建国详细地叙写了石屋人在高氟水的侵害下,身体健康受到的严重影响。希望能引起上级有关部门的重视,对水源进行科学合理的筛选和改造。《泰安日报》在编者按中写道:民以食为天,饮水问题是关系到人民群众身体健康的重大问题。注重群众健康,提高人民体质,迫在眉睫,刻不容缓。希望当地政府能引起足够重视,深入实地考察,采取有力措施,给予解决。
县委县府的领导看到这则消息,立刻责成有关部门的领导派人实地调查,县水利局、环保局和医院都派人来到石屋村。访问村中老人,给村里人查体,特别是检查口腔和牙齿。水利局等部门人员对工作很认真,他们对全村所有的水井都进行了水样采集,他们带回去进行严格的水质化验,细致地进行数据收集,比较分析,并写出了科学详实的调查检测报告,交给县人民政府。
不久,县财政局给石屋村拨来了三十万元的专项资金,用于石屋村的水源改良工作。村长周秉义为此事来找周长发商量。最近一年多,周长发的身体状况明显不如以前。因年纪大了,慢性胃肠炎,支气管炎,骨质增生各种疾病使这位坚强的老人异常痛苦,对村里的事过问自然就少了。镇领导也来看望过他,说年纪大了,人体的各个器官都老化了。生病体弱是自然规律,保养好身体要紧。周长发从他们的言谈话语中,听出了要他离职的意思。
人这一辈子多快呀!那人民公社农业大会战的热烈场面,好像就在昨天。那个当年全公社有名的生产队长,转眼间成了一个糟老头子。算起来,他在村支书这把椅子上已经坐了十八个年头。最近一年多他夜里常常失眠,动不动就咳嗽气短,心里发慌,头冒冷汗。做点事常常力不从心。该让给别人干了,占着茅坑不拉屎,还有啥意思?可他让给谁呢?他首先想到的是周建国。他在镇上县里都有一定的影响,推荐他上级肯定能批准。可他目前连党员都不是哩!这个年轻有为的后生,一心想着勤劳致富,改变家乡面貌,一直也没有向党组织提出过申请。周长发有些责怪自己,他觉得自己过去对建国这孩子的关心太不够了,尤其政治上的关心和帮助。
至于周乘义,他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干部。多年来一直跟随着他,对他也算言听计从,非常敬重。这人工作也有能力。但他总觉得周秉义做事太过于圆滑,八面玲珑。很有心计。特别是他和赵同关系很不一般,听说最近往镇上跑得很勤,如果让他这样的人当村支书,他有些不放心。但是,他的这些担忧和痛苦却无处诉说。
村长周秉义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他比周长发小十七岁,在村会计这个位置上也干了十年有余。他虽然也是初中毕业,但博览群书,什么史记周易,中庸大学,三国红楼,本草纲目,尤其对三国情有独钟,一本《三国志》不知被他翻了多少遍,连书皮都没有了。他还记下了不少名言警句,写下了好几本读书笔记。在一本笔记本的第一页,他还写下这样的句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虎伏深山听风啸,龙卧浅海等海潮。”他虽精明过人智慧超群,却身藏不露,一大智若愚的样子,他见人点头面带微笑,因而人缘很好。他知道自己太年轻,而仕途险恶,要想在石屋村干部中站住脚扎下根,就必须紧紧靠住周长发这棵大树。周长发是老干部老党员,从以前的初级社到高级社,再到后来的人民公社,他当干都当了几十年,在群众中有很高的成望,而且上级一直对他很重视。他在石屋村根深蒂固,没有人能撼动他。因此多年来。他在周长发面前尾巴一直夹得很紧,处处小心谨慎,对他百依百随言听计从。在多年的接触中他摸透了周长发的脾气:这人脾气暴躁,性格倔犟,宁折不弯原则性很强。不能硬碰硬。而且他虚荣心强,凡事好要面子,爱听恭维话,喜欢别人给他戴高帽子。
现在周长发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村里的有些事他和赵同一拍即合,根本不再和周长发商量。但他表面上依旧装得很像。三天两头手里提着鸡蛋挂面、麦乳精、茶叶和罐头等,去看望他。老书记长老书记短的。这使周长发很受感动。是他多年来培养和提拔了周秉义。患难之中见真情,周秉义看来并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他不忘自己的情哩!他觉得自已没有看错人。
周秉义看到这些心中暗喜。有时他和赵同已经决定了的事,还故意来征求周长发的意见。说您老不批准,这事我们不敢办哩。周长发说,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村里的有些事你看着办就行了,不用再来请示我,你也是多年的老干部了嘛!
这次饮水改造,他和赵同早就商量好,上石屋和老虎崖两个自然村好办,他们那里的水含氟量并不算太高,村子小人口少,两村才三百多人。在村中随便挑选一眼井,稍加改造,装上压力罐,再向四处挖沟铺上水管,也花不了多少钱。关键是下石屋,全村有四百多人。在全村的水井中,就数村外西南角那口老石井水质最好,不光含氟量最低,而且还有好几种对人体健康有益的矿物质和微量元素。那里紧靠河,地势低,离村又远,工程量很大。要想让全村人吃上那口大石井里的水,得在井旁建个很高的水塔,再向村里铺一道很粗的主水管,地形复杂,距离又远,在村中央还要向四处分好几个叉。他们大略地计算过,上石屋和老虎崖水质不算太差,有十万块钱足够。而下石屋改造下来最少也得二十多万,上级拨得钱不一定能够。如果选村东头那几口井,相对就容易多了。那里地势高,装上压力罐,往下面的村里挖好沟铺好水管。到时候水往低处流,有个七八万就能完事。那时候剩下十几万,他们还不是随意处理,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商量好这一切,周秉义和赵同手里提着肉和鸡蛋,又一次来看望周长发。详细地询问他的病情,又说了很多安慰的话,便开始向老支书汇报饮水改造工程的方案,周长发没多想就同意了。
周秉义和赵同于是召开了全村的群众大会,宣布了饮水改良的工程方案。很快就进入施工阶段,两人分好了工,周秉义负责购买机器和工程用料,赵同具体负责施工。首先是挖沟、铺水管。正当他们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县和镇里来人勒令马上停工。镇里又把周秉义叫去恨恨地批评了一番。并且要严肃处理他们。
周秉义很愕然,问到底怎么回事。镇里把一封人民来信放在他面前说,有人把问题反映到县里了,说你们为了省工省钱,于人民的身体健康于不顾,选择了水质最差的水井让群众饮用,这水源改良工程还有什么意义?你们这是对人民的犯罪知道吗?周秉义底气十足地说,这不可能。我们选的可是水质最好的水井。镇上的人说,你别死不认帐,人家去了水利局,把你们村每口水井的水质都查得清清楚楚,说你们选择的就是含氟量最高的水井,不信你们到水利局再去看看人家对水样检测的结果。这次周秉义彻底傻眼了。
是谁向县里捅了他们的漏子?周秉义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周建国。除了他,别人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和胆子。赵同说咱先找周建国问问,看他是不是承认。周秉义说问什么问,他就是承认了,你能拿他怎么样?他既然敢向上级反映,就肯定敢做敢当。是咱图谋不轨。这事你别管了,由我来处理。
周乘义首先在高音喇叭里向群众检讨,说他的村干部工作不细致,把县上的检查教据弄错了。这不能怪周书记。责任由他一人承担。并恳求全村的兄弟爷们原谅。他一定改掉粗心大意的坏毛病,认真工作,把水改造好,请大家伙放心。不少群众被他蒙蔽,说周秉义这人不孬,知错就改,谁还没有做错事的时候?但还有很多人不信服:把数据弄错了,这话谁信?骗鬼去吧!还不是图省钱,想从中捞一把,反正工程款在他手里攥着。
周秉义在做完检讨的当天下午,就转悠着来到红旗水库。周建国正坐着一只小船往水库里撒鱼饲料。看见周秉义到水库来,知道他肯定有事。他把船摇到岸边,跳下船来;“叔,今天怎么有空到坝上来了?”周乘义说,没有多大事。在家烦闷,出来随便转转。周建国说:“叔,走,我泡茶给您喝。”两人来到周建国盖的小石屋,周建国忙着点火,把暖水瓶里的水倒进水壶里,又涮了茶壶茶碗。两人喝着茶,周秉义说,水库的鱼长得怎样?肯定能发一把。建国说发什么财,现在饲料又贵,一袋一百多哩。
“建国,这几年你为咱村做了不少好事,为咱家乡建设做出了很大贡献。这些党支部、村委会和全村的兄弟爷们都看得很清楚。我真为你高兴,你是咱石屋村的未来和希望哩!远的不说,这次要不是你给报社写那篇文章,咱村的饮水问题也不会引起县里的重视,拨给咱这么多资金。这里面你的功劳最大,你又给咱村做了一件大好事哩。村里的老少爷们都会记着你的好!”
“叔,你先别说这些。最近长发叔身体不好,村里的事全靠你哩。眼下的饮水改良工程村里出的方案确实不妥。您老是长辈,比我更清楚。咱村祖祖辈辈吃着高氟水,遭了多少罪?记得前年国强去当兵。就因为牙齿有问题没当成。县政府为了让群众吃上优质的水,拨给咱这么多钱,咱们应该感谢党和政府。您作为村里的主要领导,应该‘为官一任,选福一方’才是。”
周秉义觉得周建国虽然年轻,可是有胆有识,每句话都说在点子上,他绝不是张来旺那种容易对付的人,便说在改水这件事上,恁叔确实欠考虑。幸亏有人及时向上级反映,才没造成大损失,可惜我不知道这个举报人是谁,要知道我一定登门致谢。”
“叔,咱也不拐弯抹角,我告诉你,向县里反映问题的这个人就是我。为了咱村老百姓的身体健康,我觉得我应该这样做!”周建国理直气壮地说。
“真是你,这太好了,叔谢谢你!”周秉义站起来紧紧握住周建国的手:“你给叔上了一课哩!”停一会儿,他又说道:“建国,我在喇叭上作的检讨,你听到了吧?您叔我一定把这次饮水改造工程做好,让村里的兄弟爷们满意。今后有什么事,希望你及时给恁叔提个醒,我一定尽力改正,用不着动不动就向上边反映。”
“叔,只要你心里装着石屋村的老百姓,去掉一切私心杂念,我还有什么可反映的?”
周秉义听得出这话绵里藏针。他回到家里,马上找赵同商量:“看样,这阵子我们得白忙活了。这事县里镇里还有周建国和全村人都盯着哩!要赶快把水治理好,及时消除不良影响。要不今后咱兄弟俩的座位都得让人家给搬掉!”
石屋村轰轰烈烈的饮水改良工程终于真正开始了!人们对村西南边的那口大石井进行了合理的扩大和改造,又请镇上的建筑队在井旁垒起高高的水塔。周秉义和赵同靠上抓,并从外地赁来了挖掘机,挖沟的挖沟,铺水管的铺水管,人们干得热火朝天,一片繁忙景象。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项工程终于落下了帏幕。
全村人喝着清澈甘甜的井水,个个喜笑颜开:“如今赶上了好时代,咱庄稼人的日子真好似那芝麻开花——节节高呀!要在过去,我们做梦也不敢想!”
这次周秉义和赵同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忙活了半天,弄了个不赚不赔。两人恨死了周建国。周秉义说,你信不信,周建国这小子将来准是我们最大的威胁。有了他,咱们的日子不会好过。赵同说,咱得想办法,叫他从村里滚出去!
周秉义摇摇头说:“唉,这谈何容易哟,这小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第五十七章
周建国成了市里的农民企业家。
从××市开会回来不久,报纸上就登出了表扬和赞美他的文章。文章写得很长,占了整整一版,上面还有他的一张大照片。那照片上的周建国英俊潇酒,胸戴红花,手里拿着荣誉证书。文章的题目是《汗洒大山 情系孩子》。文章详细地介绍了他植树造林,绿化家乡,培育果树,水库养鱼的先进事迹。他致富不忘家乡,几年来为乡亲们做了不少好事,受到乡亲们的一致好评。特别是对家乡的孩子们,他更是倾注了更多的爱心。几年来,他为孩子们购置了高质量的木质课桌凳,为学校的门窗按上了玻璃,冬天为孩子们购买取暖的设备,为全校的孩子们购买了统一的校服和书包,为每班的学生购买了图书。他还给育红班的孩子们购买了大型的滑梯、山羊和跷跷板。除此之外,他还拿出一定数目的现金。为石屋村升入高中和大中专的孩子们设立了奖学金…….
与此同时,市电视台也播放了他的动人事迹。这一切使周建国在全镇全县甚至全市名声大振,大家都知道太平镇的石屋村有一个青年叫周建国,这是一个有胆识,有能力,非常了不起的人。一时间他成了新闻人物,人们都羡慕他敬佩他,特别是一些附近农村的青年人,更是把他当成学习的楷模。不少青年人慕名而来,向他请教发家致富的妙招。周建国对人很随和,也很亲切。他总是把自己学到的一些致富的门路介绍给大家。如董家桥的董方平。就是在他的推荐和指导下,靠养殖蚯蚓发了财。不少青年也效仿他,买他的蜓蚓做种虫,回家去饲养。还有王家坝的王军,也是在他的推荐下,到外地学习养蝎子的技术,学成后回家靠养蝎子也发了家。周建国觉得,自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是党的好政策给他带来了机遇,没有党和政府的扶持和帮助,自己只能是像爹一样,当一辈子老实巴脚的庄稼汉。他感恩党和政府,感恩人民。他决心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和乡亲们一道,把家乡建设好,带动更多的群众尽快脱贫致富。
一天,一辆黑色的奇瑞轿车驶进下石屋村。人们纷纷围上来观看。除了在县城,地处偏僻的山区农民平时很少能看到这种轿车。大家想知道这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村长周秉义看到从车上下来四个青年人,其中一个有些面熟,可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热情地上前打招呼。那面熟的青年人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大叔还认得我吗?我是县罐头厂的程世栋呀!”周秉义一下子想起来了。上次在村里安点收水果的不就是他吗?他们还在一起吃过饭哩!”于是满脸堆笑地说:“认识认识,您是程厂长!”程世栋告诉周秉义,我们是来找周建国的。周秉义说,他现在大概在西边的苹果园里。我领你们去找他。周秉义带着程世栋一行人来到果园,见周建国和茂林正戴着大口罩用高压喷雾器给果树打农药。周建国一眼就认出了程世栋,忙叫茂林停下。
他们来到石屋前的核桃树底下,周建国和茂林在下边的河里洗了手脸。便亲热地问:“我的大厂长,又不到收果子的时候,怎么这时候下来啦?”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程世栋说着向他介绍着身边一个三十七八岁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这位是××市木材加厂的欧阳厂长,是全省年轻有为的著名企业家。这两位是他带来的技术员。我前些时候向他介绍了你的杨树林,他很有兴趣。今天带他们过来看看。”
周秉义见状忙对周建国说:“你们有事,好好谈谈吧,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就走了。
周建国要泡茶给他们喝,程世栋说:“欧阳厂长忙得很,今天还要赶回去,我们还是先到河滩上的树林里转转吧!”
虽然老长时间没有下雨了,可河滩上的地面还不是很干,上面的节节草、野薄荷一片一片的长得很茂盛。他们在河滩上慢慢地走着,不时停下来说着什么。这河滩上的杨树,棵棵长得比水桶都粗,笔直的树干似把把利箭直刺蓝天。一阵微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程世栋问建国,你这些树栽了有十年了吗?周建国说,是八二年春天栽的,今年才八年。“这树长得真不错!”“还行。这河滩是夜潮地、很耐旱。”程世栋扭头问身边的欧阳厂长:“您是专家,看这树怎样?”欧阳厂长用手扶一下眼镜腿儿,这树倒是纯正的“107”八年能长这么大挺不错的。”他说着抬头朝树梢处望了望。“这些树差不多有十三四米高,在平原上长不了这么高。”他身后的两个夹着皮包的技术员只是看那些树,一言未发。
他们从村东头一直走到石榴湾,然后向坝顶爬去。水库里的水清清的,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粼粼的波光。程世栋介绍说:“这水库也是建国承包的,这家伙是个能人。”欧阳厂长盯着周建国问:“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周建国笑着说:“我只是初中毕业,哪里上过大学?”“我们前段时间和程厂长交谈,他向我介绍了你,说你是市里的青年农民企业家,还上过报纸和电视,很不简单。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程世栋说:“欧阳厂长是全省知名的企业家。人家可是山大土木工程毕业的高才生。才毕业时分配到××市林业局工作。后来下海经商。和我们这些小人物不在一个层面上。”
周建国紧紧握住欧阳厂长的手敬佩地说:“欧阳厂长,您是我的老师,今后还请多多指教!”“指教谈不上,有时通报一些信息还是可以的,希望有机会能够合作。”
欧阳厂长转身对程世栋说:“咱们回去吧!”
程世栋说:“我们这里太平镇上的名吃牛肉锅盔味道挺正的。今天我做东,请你赏个脸,咱们一起去品尝品尝!”
“改天吧。今天我还有事,得抓紧时间赶回去。”他说着把程世栋拉到一边说悄悄话去了。
一会儿程世栋回来把周建国叫到一旁小声说:”欧阳厂长相中了你这些树,问你卖不卖?”周建国说:“他能出多少钱?”
“你想要多少钱!
“至少一百三十万。”
“你倒是挺实在,程世栋在他的肩头狠狠捶了一拳:“人家一开口就给了你一百六十万哩!”
“真的?”周建国一听兴奋起来。
“人家是搞木材的专家,哪能看走了眼?我看这还是保守价,说不是还能再升升。你知道人家带来的那两个技术员是干什么吃的?”
周建国一时心里没了底。他想了想说:“让他给我点时间,我得再考虑考虑。
“行,我们回去听你的信。程世栋的嘴贴近他的耳朵,“老弟,你得沉住气,考虑好了再作答复。”
程世栋回到欧阳厂长那边去了。不长时间,他们回村坐车走了。 周建国跑下大坝,抱住河滩上的一棵大树,激动得流下泪来。
“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他想在村西的山坡上建一座像县城那样二层楼的小学,连校名他都起好了,叫“爱国小学。”这名字一语双关,含义深着哩。
他还想在大山中的白莱岭建一个供人休闲的会所,是集吃住玩于一体的那种,以此来带动家乡旅游事业的发展……
“慢慢来吧,将来这一切都会有的”他信心满满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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