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的弹弓5(知青中篇小说)
文/魏少华 诵/梦锁清秋
“老革命”心想,这娃儿家庭也算是个城市贫民,还不是娇生惯养的孩子,在城里就吃惯了红苕、洋芋,到了农村吃点苦,问题不大。这个娃娃家住城市,过的却是农村人的生活,这又是啥道理呢?
“老革命”又问,你爸爸一开始的工作就是拉平板车,一直拉到现在?
启明略为迟疑了一下,想起爸爸“要说实话”的嘱咐,心想还是实话实说吧。我爸爸原是粮食局下面的一个仓库主任,后犯了错误就下放去当搬运工了。
“老革命”本来就想把启明的家庭情况搞清楚,这一下触及到正题了。就接着问,他犯了啥错误?心想:该不会是贪污盗窃男女关系那样的错误吧。因为这娃娃将会成为自己的徒弟,不把家庭情况问个明明白白,我咋教他呀。
启明看着“老革命”的脸,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两道剑眉下的眼神内敛,那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满含正义坚毅的光芒。他方腮隆鼻,说话中气十足,掷地有声。他身材高大,壮实有力,给人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
于是,启明像是在班主任老师面前回答问题一样,直截了当地说到,他犯的是右派错误。 哪一年划成的右派?
好像是我读二年级时,五九年吧。
犯的啥错误?你方便说吗?
“老革命”心想,要让这娃儿说出家丑,恐怕不恰当。于是改口又说道,你不方便说,就不说吧。
但启明已说开了,哪还顾什么家丑不家丑,索性一吐为快。
就说,我爸爸本来脾气就不好,经常顶撞领导。那一年给领导提了意见,还不认错。
“老革命”追着问,提的啥意见?语气比较亲切,启明好像受到一种鼓励,就说,他说领导不下基层,不作调查研究,犯有官僚主义的错误。还写成了书面报告交给了上级领导。结果,有领导说他攻击党,攻击社会主义,对新社会不满。就给他划成了右派。他不服气,跑去质问领导:你们指明道姓下指标要我们仓库提多少条意见,不提意见,就是对党不忠诚,就是不走社会主义道路,我按你们的要求提了意见,又说我是右派言论,这是啥道理嘛?这简直就是挖坑整人!
“老革命”插话说,有的人要整人,还讲啥道理哟!
启明说,领导说他不但不认错,还敢质问领导,为自己的错误诡辩,态度极其恶劣,罪加一等。就把他弄到农场去劳动改造了几年,后来摘了右派帽子才回到装卸队拉架架车的。
“老革命”又问,仓库主任被整脱了?
启明说,爸爸回到原单位就变成工人了,爸爸不服气又要去找领导问清楚,妈妈哭着不准老爸再去问领导。妈妈说,你不怕罪加两等吗?你不怕把你又整回农场去吗?你不怕。我们母子俩个怕,怕我和你儿子又要回农村去逃荒!
说着说着,启明的思绪就回到了自己七、八岁时的境况,爸爸被划成右派,家里断了生活来源,妈妈带着自己去外婆家讨生活,外婆家给点红苕、洋芋、包谷面、胡豆这些杂粮,外婆家也很难,妈妈就带着自己去挖野菜。其实野菜也少得可怜,他记得要走很远的路,常常饿得走不动路了,就到附近的水塘边弄点冷水喝。
有一天,自己又饿又累倒在路边睡着了,一条野狗以为我是死人,一口咬住了我的脚杆,痛得我钻心。妈妈吓坏了,拿把小锄头跟那条野狗拼命,把它的狗鼻子挖破了,它才松口逃走了。自己的脚杆被咬破流血因此溃烂,痛得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还是舅舅与妈妈背着他去到十几里路远的草药医生家治伤,往返了十多次,才将伤口治愈。于是,舅舅就与外公商议了一个好计策,将那只野狗除掉了。这件事给他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直到长大成人,妈妈当时那惊恐而尖锐的叫喊声,那揮舞锄头的拼命架势,那条野狗呲开的獠牙,这些画面在启明心中是永远挥不去的阴影。启明的声音越说越小,脑壳也越垂越低,像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亏心事的样子,那泪水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旋转着,就快掉下来了。
他是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暴露家丑。但说完这些,他反而感觉全身轻松了,像卸下了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
“老革命”点着头,静静的听着,越听越觉得这娃儿坦诚,第一次见面敢于抖落“家丑”,这不但需要极大的勇气,也需要面对人生逆境时的自信与从容,他是把我这个糟老头当成可靠的人了,是信得过我呀。 (待续)
作者简介:魏少华,铁路退休职工,喜欢旅游和看书,好运动和涂鸦,也喜欢写几句顺口溜自娱。
主播简介:尹相秋 (网名梦锁清秋)黑龙江省牡丹江市人,汉语言文学专业,中学语文高级教师。中国朗诵联盟会员《清秋文轩》总编,《都市头条》认证编辑,《中华汉俳》《中国联墨缘香》副总编:2020年中国互联网首届朗读大赛获得优秀奖。有百余篇作品发表在网络平台。朗诵作品接近三千首;配音秀达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