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肖忠炜

我眼前是一片海，湛蓝清澈，浩瀚无垠。

是斑斓梦境，又一如现实。

阳光温暖的光芒照拂在微风吹皱的海面上，细密的波浪反射出无数点点耀眼的金光，璀璨夺目，仿佛银河倒列。

风儿像一条条无形的美人手，从遥远的海面上柔柔抻来，遍抚过裸露的肌肤，亲爱温存，似甜蜜初吻般的惬意、安详。

纯白色沙砾的海滩，辽远无际，与蓝色海洋亲密无间地相互依偎在一起，誓到地老天荒。大海以其源源不断的波浪，不间歇地，一排排永无休止地深情扑向海滩，海浪喧哗，如泣如诉，撞击着沉默、坚强的海岸，在温暖炙热的沙砾上幻化出洁白的泡沫，瞬间消失不见。

徜徉、踯躅在人迹寥落的海边，那远处茂密的椰树林的长叶在风中任意飘摇，分不清海风吹来的方向，却凌乱了昨夜一场无端买醉的宿愁…

天气正晴好，突然，远方天幕黯沉，顷刻间乌云密布，刚刚还明朗一片的天空遽然像被黑色的幕布遮盖，与这边依然阳光灿烂的天空形成黑白配，仿佛中间隔着一层透明而神秘的屏障～雷鸣电闪期间，很多人从哪里惊慌失措拼命奔跑出来，仿佛有恐怖的异象发生？

冒险而倔强的性格，天生一颗奇异的巨胆，人说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怎可不前往一探究竟？遂逆行而往……

仿佛异星世界～风声怒号，大海波涛澎湃，黑云翻滚着，向周遭快速集聚着能量，云层越来越厚，似有千钧之重，霹雳闪电穿行其中，轰轰隆隆地炸响着，震耳欲聋。

脚下不再是柔软的沙砾，深褐色的礁石突兀嶙峋，像一群地狱恶魔，狰狞獠牙，似乎想以此凭借恐吓汹涌的怒涛，而大海不依不饶的用其磅礴万钧之力，鼓动、掀起滔天巨浪向礁石砸去……

在一片礁石环伺的空阔地，柔软的沙砾上一条似鱼的生命在挪动，天色黯然，看不太清楚，我急急忙忙向它奔去。

借助闪电，那一瞬间的光亮，我看清楚了，那是一个腰部以上是美丽的人类女性，腰部以下是鳞片覆盖的漂亮的鱼尾……

我怔怔地凝视着她，她回以凝视。我惊讶、震撼于她的美，她惶恐于我的突然出现，从她眼眸中逐渐复原的瞳孔中，我感受到她渐渐熄灭的恐惧。

我们这样对视着，沉默无言。不知何时，风平浪静，乌云散去，世界归于平静。傍晚的海滩，玫瑰色的火烧云在天际燃烧，落日余晖，染红了大海，也照耀在美人鱼身上，像披上一件瑰丽的粉红色薄纱。

她美得不可方物，浑圆皎洁的额头掩映在流云般飘逸的黑色卷发里，长发及腰；明眸如星，有水晶般的清纯和透明，那是一眼望穿的秋水，深情而不自恃；她肌肤胜雪，千娇百媚，却又超尘脱俗～她本来就不属于我们这个红尘滚滚的俗世……

可能是离开大海太久的原因，她略显疲惫。我想帮助她重返大海，当我试图接近她时，她眼眸中复现惊恐，我一时不知所措，看着她逐渐衰竭的神态，我心如刀绞。

她回头望向大海，那深邃依恋的眼神告诉我，哪里，大海，才是她的归宿。

她很聪明，当我用外套沾湿海水，接近她时，她理解了我的意图，没有抗拒我的接近，我往复于大海和她之间，用海水淋她身体，她又恢复了精力，笑容在她明媚的脸上绽放……

海潮渐起，直到淹没及腰，我知道应该是和她分别的时候了。

她头也不回，快乐地游向大海，我的心遽然怅惘莫名，仿佛不知何时从内心深处长出一根丝线，落在她身上，坚韧得不能扯断…我目送她渐行渐远直到杳无踪迹，我的心，也空如大海……

当期待的童话成为现实，我无法让美人鱼爱上我，因为我不是王子。也因此而庆幸美人鱼小姐没有爱上我，否则，为了爱情让美人鱼小姐变成泡沫～宁愿她不爱我。

从此，我可能不会忘记她，变成一种难以磨灭的回忆，可能会伴随一生。而她，美人鱼小姐，半人半鱼，而鱼的记忆只存留一秒钟，如此甚好。

当全世界的人都在争论不休：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美人鱼？我会心一笑，这世界最大的秘密，只属于我一个人……

饮茶，端起，放下。初饮浓郁，再而三则依次寡淡，直至无味～犹如人生。

人之初，童子眼里的世界，缤纷多彩，充满热烈的憧憬和跃跃欲试的激情，世界因少年而繁茂多情，遐思漫天，譬如初闻茶香，清新而浪漫；青春期，是怒放的花，在荷尔蒙的催熟剂里竞相含苞吐蕊，芳芳无涯，如初饮浓茶，沉醉不知；莅临中年，脚步蹒跚、胆怯，那是生活历练磨砺后的无奈与沉重，如秋水之寒，凛冽而无情，是一饮，再饮过后的悟道，茶之芬芳中伴杂着不可避免的苦涩之味～欢乐与痛苦总是如影随形，相伴一生；人至老，阅尽沧桑，千帆过尽，心如止水，恬静、淡然，犹如一杯残茶，淡而无味。

路过茶苑，“余生很长，何事惊慌？”一副楹联歪歪斜斜刻在门廊两旁，只寥寥一瞥，目光即刻被吸引而去，不由得在心里默念几遍，情感共鸣，人老使然…

此生记不清多少次的惊悚、慌张，为小学考试数学得0分，自作聪明欲毁尸灭迹，试卷揉碎丢弃于操场，被同学捡拾告老师，老师指令班长送家长，和好友玩罢回家途中得知情报后的不胜慌张；高考万人竞争过“独木桥”时等待高考分数线公布的惴惴不安；工作后被小人构陷在警察传唤时出离的愤怒与命运的抗争…算不清的慌张，林林总总，构成了人生的含义和色彩。仿佛独自驾驭一艘帆船，孤独穿越波涛汹涌的大海，历经无数次的狂风骤雨，终于九死一生，劈波斩浪驶入平静温暖的港湾，旅程也即将到达终点。

曾经友人们于茶余饭后的无聊侃天中惋惜嗟叹：“当时如果心智再成熟忍让一点，今天可能是什么什么层级…”等等，比较过和自己相同起点和背景的人，经年之后的发展相差甚远，也暗自责怪过自己于年轻时的“莽撞”，心生过悔意，但是人生无常，不会从来，经历过的一切，于当时情景和年纪来评价，那些所谓的“冲动”“莽撞”，恰如其分，是你那个年纪的正常的认知和价值判断结果，无可厚非。于当时的年纪而能够做到韩信受胯下之辱，以人格的侮辱忍让，全身而退，是“少年老成”，是揠苗助长的激素催化结果，而非真正的人性使然。该什么年纪就应该做什么年纪应该做的事情，行为必须和年纪经历、认知相适宜，才是天人合一的平衡，过犹不及。不要在年轻时压抑人性来成为别人口中褒扬的“少年老成”，而待到老去又心有不甘地做一回令人鄙薄的“老不正经”，岂不贻笑大方？

回溯往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一切都成为过往，郁结胸中的那些曾经无法逾越的生命之重，已悄然而散，如饮茶，端起，放下。

肖忠炜，毕业于西北政法大学，工作之余热爱文学和写作，有作品《无名花开》《岁月花语》《观色达天葬》《我遇见的日本人》《那段痛心的往事》等见于报刊和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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