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读古诗话乡愁
常常爱在闲暇时,翻开那本泛黄的《诗经》。指尖落在“蒹葭苍苍”四字上,纸页间仿佛立刻漫出白雾,蒿草在水汽里摇啊摇,摇成记忆里单湾村口那条马莲滩河的模样。原来乡愁是从两千多年前就凝在字句里的露,沾了晨霜,浸了月色,被风一吹,便化作心口的潮。
年少时读楚辞汉赋,只觉字句间奔涌着奇诡的浪,山鬼披着薜荔在云端浅笑,湘夫人的衣裙扫过洞庭波。后来在异乡的秋夜惊醒,听窗外冷雨敲打着梧桐,忽然懂了屈原“哀民生之多艰”里藏着的,原是对故土最深的眷恋——那奇幻意境的背后,是对一方水土最执拗的回望。就像汉赋里铺陈的长安盛景,再辉煌的辞藻,终会在某个转角遇见熟悉的桑麻,遇见檐下燕巢,遇见母亲唤归的声线,像极了单湾老槐树下,奶奶扯着嗓子喊我回家吃饭的调门。
唐诗宋词是刻在骨子里的乡音。李白的“举头望明月”,是每个游子床前都悬着的那轮;杜甫的“月是故乡明”,是无论走多远都焐在心口的暖。曾在江南的雨巷里读柳永,“今宵酒醒何处”的怅惘,竟和巷尾卖花人竹篮里的栀子香缠在一起,让人想起单湾老宅院里那株总在端午开花的栀子,花瓣上的露珠,总像祖母没擦干的泪。辛弃疾的“醉里挑灯看剑”够豪迈了,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温柔,分明是单湾村口那盏总为晚归人亮着的油灯,昏黄,却能照亮所有崎岖。
乡愁从不是抽象的叹惋。它是孟郊笔下“慈母手中线”穿过的针脚,针脚里藏着临行前反复熨烫的牵挂;是王维“独在异乡为异客”时,遍插茱萸却空出的那个位置。在异乡酒馆里饮过最烈的酒,却抵不过父亲自酿的米酒醇厚;尝过四海的珍馐,最想念的还是母亲灶台边,那碗撒了葱花的热汤面——单湾的泉水熬出的面汤,总带着股清冽的甜。范仲淹说“浊酒一杯家万里”,原来乡愁早被酿成了酒,越陈越烈,每一口都烧得喉头发紧,眼底发热,烧得人总想起单湾的夕阳,把河面染成金红的绸缎,连空气里都飘着麦秸秆的焦香。
原以为移民搬迁的人有乡愁,却才知道现在几乎每个人都有。我们或许不必背井离乡,却总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怀念某片消失的麦田,某条被填平的小河,某声渐远的蝉鸣。就像单湾的老房子拆时,我捡了块带着青苔的墙砖,如今摆在书桌一角,摸上去总觉得还沾着故乡的湿气。
暮色渐浓时,合上书页。窗外的霓虹再亮,也照不亮心里那片月光。忽然明白,那些刻在诗行里的乡愁,从不是古人的专属。它是《诗经》里未晞的白露,是唐诗里未干的泪痕,是宋词里未凉的酒盏,更是每个离家的人血脉里流淌的河——河的对岸,永远有蒹葭苍苍,有炊烟袅袅,有单湾老槐树下,等你回家的灯光。
注:单湾:地名,在宁夏固原市彭阳县新集乡周庄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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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护君 、笔名山乡村夫。宁夏彭阳县人 ,中国散文协会、中国诗歌协会、中国书画家协会会员,中国乡村、都市头条认证作家,文字爱好者,一个行走在墨香里的性情男子,喜欢在温暖的文字中寻找一种倾心的诗意生活,常有感性文字散见于网络平台和地方报刊并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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