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他一直担心自己会老,像个虚荣的,害怕容颜老去的小女人。

      记得小时候,他喜欢把我举过头顶,骄傲的说:“儿子,看你老爸,多有力气,多年轻,多帅!”

       有一年,我升中学拿成绩单回来,他刚好扛了罐煤气进门。接过成绩单,高兴的呀,也不顾两手的灰,要用力把我举起,结果举到一半就把我放下。他气愤地甩着手说;“都怪这罐煤气,把我力气用光了,是吧,儿子?

       又一年,我下晚自习回来,看见他对着镜子正拨弄头发。妈劝他说,别拨了,这个年纪都开始有白头发了。他却把眼睛瞪得很大:“什么这个年纪那个年纪的?不就这么一两根白头发嘛。儿子,你爸还年轻着呢,就凭你爸这把力气,扛大包也能养活你们二位。”

       那年，我18岁,初生牛犊。他,48岁,面临下岗。

       又是一年,我自上海回来,刚下火车,看到他笔挺地站在寒风里,头发乌黑,人看上去年年轻了许多。我远远的叫他:“爸，天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少啊。”他却毫不在意:“这有啥,你爸年轻,这点冷啊,扛得住。”我不再说什么,只是把他冰凉的手更紧地握在我的手里。

        那晚,妈悄悄对我说,是因为我要回来,他才特意把头发染黑了。我知道,下岗的三年的时间里,他吃了许多我想象不到的苦，也真的扛过大包。他就用扛大包的双手,供养我的学业、我的青春、我的理想和我为人子女的骄傲。

      前两天,妈偷着给我打电话说他病了,我赶忙来到医院,推开病房的门,我眼前一花,他的头发,竟然全白了。

      看到我,他先是惊喜地张大嘴巴,继而又皱起了眉头责备妈:“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给我儿子打电话,又打,就这点小破事让跑回来,干啥?丫头儿子小,一个人在外面我本来就不放心,你说他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我把妈拉到身后冲他喊：“谁小啊老头,你儿子都已经27岁了，已经是部门经理了,已经可以坐着飞机回来看你了,已经准备结婚了，已经买了很大的房子,已经要把你们接过去住了……你真的当你,永远年轻啊!”     

   “爸,服老吧,认老吧,你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你可以像个真正的老头那样活着了。不需要染发,不需要按摩皱纹,不需要理智、不需要坚强,不需要克制自己的情绪……你可以无理，可以耍赖、可以脆弱,可以流泪,可以随便发脾气。可以要求每天吃肉、每天喝一杯小酒,可以打打太极拳,扭扭秧歌……你可以……”

        爸,你可以放心的老了……

【作者简介】海宁：原名赵海宁，笔名宁子、海宁、小猪等。生于20世纪70年代中，祖籍山东，现居郑州，担任《人生与伴侣》杂志下半月刊主编。《读者》杂志签约作家。

朗诵者简介：平安是福：原名王星。黑龙江省肇东市人。喜爱文墨，艳慕高才。常盼与高洁之士谈笑古今，常思将清幽雅韵融入生活。自传：平安是福者，乃苦寒之地一寂寂小吏也。志趣洁雅，不喜名利。流连书海，醉心雅韵。人前谦恭谨慎，独处心性清高。常思信步红尘，赏千云卷舒百花开落；惟愿笑傲流年，邀明月把盏诗词舞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