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一枚月亮回家(外一首)

作者/姜舟林

惊讶，从大都市来的外孙女

说她长到十多岁，竟没有见过真的月亮

唯有一次，在妈妈的旧照片里，月亮泛黄

这像中原人，从未见过海市蜃楼

今晚去看月亮，在空旷的野外

指着、说着、笑着，乡下的月亮真美

城市的月亮喂了高楼和汽车尾气

红灯闪着贼一样的眼睛，人像蝼蚁爬行

我指着那颗亮星说，这叫守卫

好比乡下人守着泥土，在路的尽头也守着

她突然问，为什么有人向城里跑呢

语塞，也许乡下人看惯了月亮

看惯了，空巢老人，留守儿童，荒芜田地

看惯了，疲惫的乡民，在月亮下疗伤

她拿出画板，素描、彩绘，多画几枚带回家

从此，城市的夜空有了皎洁的月亮

超越一首诗的涵量

写诗的人，往往无从下笔

其实，乡下处处是诗，七月流火

鹭鸶在稻田穿梭，松鼠在枝上跳跃

母鸡下蛋后的得意叫声，房屋上飘逸的炊烟

摊平或重叠，田园的诗行弥漫馨香

黄昏退去，野外模糊，四叔仍在瓜地劳作

培土、除草、压藤、浇水，日子压弯了脊背

木棍、茅草、竹床搭就的瓜棚，形同虚设

试图吓退猪獾、猹、刺猬，少糟蹋些

盐罐子、米缸、老伴的薄汗衫，指望这些瓜

能卖个好价钱，脚下的路能平坦些

在蛙声沸反盈天的缝隙中，我催四叔收工

回叔抬头，望了望月亮，叹声多美呀

我调好焦距，拍下一张月下种瓜图

远远超越一首诗的涵量，够我一辈子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