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散场时》

                          作者/高金秀

街口的灯牌亮得晃眼，红的绿的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洇开，像打翻了的调色盘。烧烤摊的铁皮架子被炭火熏得发黑，滋滋作响的油脂滴下去，腾起一团团白汽，混着孜然与辣椒的呛香，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穿花衬衫的老板挥着铁铲吆喝，声音裹着热浪滚向街尾，与隔壁冰粉摊的叮当声、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尖叫、摩托车驶过的轰鸣缠在一起，把夏夜搅得热烘烘、闹嚷嚷的。

穿拖鞋的男人光着膀子坐在小马扎上，啤酒瓶碰在一起的脆响里，混着猜拳的吆喝；穿连衣裙的姑娘举着棉花糖走过，糖丝在风里颤巍巍地晃，沾了她鼻尖一点甜白；卖唱的青年抱着吉他，弦音被嘈杂揉得碎碎的，却依然有几句钻进人耳朵——“晚风吻尽荷花叶，任我醉倒在池边”。

忽然就起了一阵风。不是热风，是带着点凉意的穿堂风，卷着远处荷塘的潮气，“呼”地扫过整条街。烧烤摊的炭火“噼啪”响了两声，窜起的火苗猛地矮下去；冰粉摊的遮阳伞晃了晃，挂着的小铃铛叮铃铃乱响；正追跑的孩子被风灌了一嘴，突然顿住脚，愣愣地抬头看天。

就这一愣的功夫，喧闹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先是摩托车的引擎声远了，接着是猜拳的吆喝低了，卖唱青年的吉他弦轻轻颤了一下，最后一个音符悬在空气里，被风慢慢吹淡。穿花衬衫的老板停下了铁铲，看着炭火上渐渐冷却的肉串，忽然笑了笑，从冰柜里摸出瓶冰汽水，对着瓶口“咕咚”灌了一大口。

地面的灯影不再晃动，积水里的霓虹安安静静地躺着，像块被擦亮的彩色玻璃。方才被踩得乱七八糟的街面，此刻露出青灰色的纹路，混着冰汽水的甜气、烤焦的肉香、还有风带来的荷叶清苦，酿成一种很稠的味道，漫在空气里。

有晚归的人踩着影子慢慢走，鞋底蹭过地面的声音很轻，像谁在耳边说悄悄话。卖唱青年收起吉他，琴盒里的零钱叮当作响，他抬头看了看天，月亮不知何时钻了出来，清清凉凉地悬在楼顶，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又细又长。

原来热闹会累，喧嚣会歇，就像潮水退去后，沙滩会露出它原本的模样。那些方才被吵闹盖住的东西，此刻都慢慢浮上来——是风里藏着的荷香，是月亮洒下的清辉，是远处窗里透出的一盏暖灯，是心底忽然泛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软。

风又起了，卷着最后一点炭火的余温，吹过空荡荡的街口。方才的热闹像场梦，醒了，却留下满身的暖。让人想站定了，再等一等，等下一阵风来，等下一个被喧闹藏住的、安静的瞬间，好把这冷热交织的夜，轻轻揣进怀里，当成往后日子里，一想起就觉得熨帖的念想。

作者简介：高金秀，甘肃省天祝县打柴沟小学一级教师，大专学历，毕业于中央广播电视大学，本人兴趣爱好广泛，写作，论文，书法，绘画，唱歌，跳舞，剪纸，手工制作等，都是国家级一等，二等，优秀奖。公开课也比较成功，得到评委好评。在教学期间，成绩名列前茅。多次获奖。得到大家好评，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教育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