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忘年交
杨自坤
可能是从小缺乏父爱的关系,我格外喜欢和长者交往、当然是那些没有势利眼的长者。小时候和他们交往,是希望能得到依偎和庇护;长大后和他们交往则是希望能得到指教和心灵的慰籍…尤其是在这物欲横流人心浮躁的时代。
三十多年前我在学校上班时,结交了二位大我二十多岁的老宋和老庄。
老宋
老宋是胶东人,三十岁时老婆去世后撇下一个女儿。淮海战役打响后、他把几岁的女儿托付给母亲喂养,积极报名参加支前的民工队伍。他们用小车推着粮食、抬着担架、日夜兼程、浩浩荡荡、任劳任怨、不怕牺牲、冒着枪林弹雨、部队打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淮海战役胜利后,华东野战军司令员陈毅曾深情地说:“淮海战役的胜利,是人民群众用小推车推出来的。”接着又参加了渡江战役,他因为表现突出而火线入党!
全国解放了!作为共和国的功臣国家没有忘记他们,把他安排在郯城县马站国营农场上班。
他对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大公无私、嫉恶如仇、所以让他当仓库保管员。他为人处世就是一根筋、谁也别想从他这里占国家的便宜!他的口头禅是:多少先烈为了革命的胜利,献出了他们的生命,而我们活着的人、再占国家的便宜不心亏吗?!
他身材魁梧、能吃能干、一个标准的山东大汉。有人给他介绍了个老婆,过了不到半年,因为老婆没有粮食供应指标,他自己都吃不饱,哪有粮食养老婆,不得已和女人分手了。唉!还是光棍一条好、自己吃饱全家不饿。
退休后投奔弟弟家,他弟弟在一个大城市是个级别不低的领导。开始几天全家很热情,过了几天就不行了,尤其是知道他要长住下去…“久住令人贱,频来亲也疏。但住三五日,相见不如初”只有离开弟弟投奔到女儿家。时间久了也逐渐不适应了,因为他喜欢吃肉。女儿一家虽然是城镇户口,在上个世纪七十八年代,一个星期能吃一顿肉就不错了;一般老百姓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顿肉!何况在计划经济的年代吃肉要肉票、吃粮要粮票、吃油要油票、烧火要炭票、穿衣要布票…反正什么都要票。只有喝水不要票、空气不要票…。
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就衍生了四大热门行业:听诊器、方向盘、人事干部、售货员。人们对于当官是不羡慕的、因为刑法无情!贪污一千元判刑、贪污一万元枪毙、没有商量的余地!大贪污犯刘青山、张子善的罪行暴露后毛主席无比震怒!当时全国人民勒紧裤腰带、支援抗美援朝战争…他们这样做不是找死吗?!开了公审大会后拉到刑场直接枪毙!法不容情、上行下效、杀一儆百!试问谁敢徇私舞弊、以身试法?!
那时执法权下放,村里对于贪污盗窃,乱搞男女关系等违法乱纪的行为零容忍!就派民兵抓起来五花大绑、开大会批斗后再游街示众、人人鄙视…村规民约严厉无比!不存在什么人权不人权!
他一个人生活习惯了,适应不了和女儿一家生活。不得已通过老乡介绍来到农技中学,即今天的临沂市工业学校。因为他有修剪果树的技术,所以安排他管理苹果园。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他每天戴着手套,穿着厚厚的棉衣,按时到园里修剪果树。给农学班实习的学生认真示范、耐心讲解;自从他管理果园后,年年硕果累累…受到领导和师生的一致好评!
每次学校过组织生活,他还是按建国前老党员的党性发言、对事不对人,有时把领导和个别有缺点的党员批评的下不来台;对于发展不合格的预备党员和不合格的预备党员转正,他就投反对票!因为老宋油盐不进,在他这里说情行不通!所以后来再过组织生活,他就被缺席了。
他住在学校医务室隔壁,我经常到他屋里和他聊天。久而久之就和他熟悉了,到了饭时他就叫我和他一起吃饭。因为吃饭的时间就是我的工作时间,等我给学生看完了病,伙房的饭菜不是卖完了就是凉了。所以我就提前买好饭菜放在他那里,等给学生看完了病,用他的炉子热饭菜。但他自己不先吃饭,总是弄好饭菜,倒上两杯酒,站在医务室门旁等我看完病再和他一起喝酒吃饭、天天如此。一个八十多岁白发苍苍的老人啊!至今想起来我仍无比心酸。
老宋很会做菜。他在海边长大,所以他做的鱼虾特别好吃;他用南瓜炖猪肉美味无比,一般人都不知道这个吃法。
后来他干不动了,学校领导安排我随车把他护送回了胶东老家。
老庄
老庄是本县农村人。他和老宋一样,不到三十岁老婆就去世了,撇下一儿一女。不得已把女儿送了人,和几岁的儿子相依为命。他一直没找老婆,像他这种条件没有女人愿意跟他过苦日子。
他起早睡晚、又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娶亲生子完成了任务。
六十多岁了还天天在地里干活,一年到头挣不了多少钱。后来托熟人安排在我们学校当临时工管理菜园,一个月工资四十九块半。虽然钱不多,但总比在农村强,尤其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他很知足。
他干农活是一把好手。认真负责、吃苦耐劳把学校菜园管理的井井有条,各种蔬菜长势喜人,受到领导和师生的夸奖。
他的处世风格和老宋截然不同。无论做什么事总是委曲求全、忍辱负重。他因为不吃商品粮,所以学校食堂凭票供应饭没有他的份。他家离学校有三十多里路,每个周末她孙女都骑着自行车来给他送煎饼。天热怕煎饼霉变长毛,他就在屋里拴上几根绳子,把煎饼一个个放在上边凉干。
他和我的宿舍是隔壁,日久天长逐渐熟悉了。他对我说:杨医生、伙房的菜太贵了,一份菜最低也要五毛钱。我教你个省钱的办法:买一斤白糖不到一块钱,每次吃饭时取一汤勺白糖放在碗里用水化开、学校茶炉的开水不要钱。再吃从家里带的咸菜下饭,一个月三块钱就够了。当然我不会按他说的做,因为我吃商品粮,工资也比他多。后来我就多买饭菜、就说吃不了了,你如果不嫌弃就吃吧。他说这样的好事我去哪里找呢?!时间长了他就逐渐觉察到了…。
每月他都把节俭的钱、给孙女带回家补贴儿子一家。
医务室有刘医生住校,所以我每天可以回到县城的家。县城到苍马山前的学校五公里,我天天骑着自行车去学校上班,中午就在学校吃一顿饭。
我和老宋一起吃饭后,心里对老庄放不下…就对老宋说:我从县城买肉放在你这里,叫老庄干完活给咱和面、包水饺吃。我看完病后咱俩打牌玩、老宋很高兴。我就把老庄引到老宋屋里,我们出钱他出力、我们打牌他做饭。大家一起喝酒吃饭、谈笑风生、皆大欢喜。
过了几年学校辞退临时工、他不得已卷起铺盖回家了。
后来他又来我家几次,带着他园里种的蔬菜。我就把他留下吃饭,而后再给他买些礼物带回家,他总是千恩万谢。我说你不要难为情,这点东西又算什么呢?我去那些权贵家里买这些东西送礼,人家都不会正眼看我一下。
有次我骑着摩托车送他回家,我想给他孩子们说道说道,可巧他儿子儿媳都去地里干活不在家。家里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孙女看护一岁多的弟弟。过了一会他孙女说:小弟弟饿了咱们吃饭吧。她熟练地拿出二块普通饼干,掰碎放在奶瓶里、倒上一汤勺白糖,倒上温水晃荡几下,饼干和水就成糊糊了,小弟弟就贪婪地喝开了…看到此景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女儿的婆家距离他家有十里路。有次我骑摩托车送他回家,他看到我有给他带的礼物,就要去他女儿家看看,我在村口等他。回来后他感慨地说:把女儿送人后,即使想女儿也不敢去看望,只有女儿出嫁后才能去女儿家。我说既然那么疼爱女儿,当初你为什么要把女儿送人呢?他不禁老泪纵横…我不是没有本事吗?!
我后悔自己口不择言。饱汉不知饿汉饥,站着说话不腰疼。
沉思
老宋和老庄已经作古二十多年了,我至今仍怀念和他们相处的日子,把点滴片段写下来权当缅怀吧。
苍天啊!上帝啊!人和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差别呢?!有个流行段子说的有点夸张:有的人夜夜当新郎、到处都有丈母娘;一旦发迹就喜新厌旧、把老婆抛弃了,就如同扔掉旧衣服一样、眼皮都不带眨一下;有的人一个老婆都养不住!
“生瞎人别生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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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自坤:1952年生,笔名:沂河岸边,临沂市作协会员,中共党员,中学一级教师,副主任中医师,全球执业中医师联合会会员,杨九楼理事会荣誉会长。
1970年冬,作为特种兵,服役国防科委在新疆罗布泊的第二十一核试验基地。
自幼酷爱文学。从戎入医门,先后在部队受嘉奖、立功、入党。
1996年入编中华特色名医辞典、并入选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会医学专业委员会委员。
1997年应邀参加首届国际民族医药研讨会。
2010年就读临沭县老年大学文学班。
2012年先后在《沭水诗社》发表作品:《上大学》《母逝十年祭》《卖豆腐》《贺女儿读研》《游台湾》
2022年5月15日在临沂客户端发表《灵性的小黄猫》

编辑简介:王思雨,女,笔名:诗雨年华,80后,山东临沂人,临沭县作协副主席,临沂市作协会员,都市头条认证编辑。作品见于《齐鲁晚报·青未了》《新疆文学》《临沂日报》《日照日报》《七月颂歌》《东方散文》《真言贞语》《今日头条》《双月湖》《鲁南商报》《钻石文艺》等各大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