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于江龙,笔名静川,鲁迅文学院九二届作家研习班进修;吉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首届、二届高研班进修;诗选刊第三届高研班进修。现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吉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吉林省作协会员;吉林市第九届作家协会副秘书长,吉林市昌邑区作协创始人之一、首任主席团主席。吉林市诗词文化研究会副会长。都市头条《新诗塬》主编。诗歌、文学评论,在国内《诗刊》《诗选刊》《星星》诗刊《岁月》《芒种》《兵团日报》《吉林日报》《知音》《中国诗人》等媒体发表。
荷的十重光影:冰云诗境中的文化解构与意象新生
文/静川
我与冰云是十几年前在查干湖采风活动相识的,也是中国十三个诗人那次在查干湖磕头的二姐。冰云是上海人,本名姚静,冰云是她的笔名。最近读她一组以《荷花的十大雅称》组诗为荷花编织了一袭华美的语言霓裳,每一首诗都是一扇独特的窗,透射出荷花的某一维灵魂。在“菡萏”中,“花苞曲颈羞,雨点润芳幽”的拟人化笔触,已悄然为整组诗奠定了风格基调——荷花不再是静物,而是充满生命动感与情感张力的主体。这组诗不仅是对古典意象的致敬,更是在当代语境下对传统荷花审美的一次创造性重构。
“遮面回眸笑,童真几许悠”,冰云笔下“菡萏”如怀揣心事的少女。一个“遮面”动作,一个“回眸”眼神,瞬间将含苞未放的羞涩转化为欲语还休的灵动情态。“曲颈”这一身体语言,暗示着花苞在微风中轻轻低首的姿态。花苞不仅有了身体曲线,更被赋予“羞”与“笑”的神情,物我界限在此消融。这种拟人化手法贯穿组诗,使每一朵荷花都成为有温度的生命个体。
在“芙蕖”一诗中,“粉色芳姿朵,迷人万里香”以其通感修辞勾画荷之形神。视觉的“粉色芳姿”与嗅觉的“万里香”彼此交织渗透,“迷人”二字直指感官的沉醉。尤为妙绝的是“霓虹来作伴,静美一枝塘”:霓虹本是现代都市的喧嚣象征,却被诗人请来为荷作伴。自然之“静美”与现代之“霓虹”在池塘这一舞台上达成奇妙和谐,古典意象由此获得现代性呼吸。
“红蕖”一首中,“暮色红装染”的“染”字堪称诗眼。暮色如无形画师,挥洒霞光为荷花晕染红妆。此“染”不同于人工涂抹,它是自然天光的温柔渗透与弥漫,暗示着时间(暮色)与生命(红蕖)的互动交融。后句“圆盆绿叶妆”以“圆盆”指代荷叶,既取其形态之似,又暗含容器般的承载之意,与“妆”字搭配,绿叶仿佛是为红荷精心准备的天然妆奁。
“莲花”一首“曲颈莲花净,渊禅不染心”巧妙融合形态与禅意。“曲颈”是具体的姿态描摹,“净”与“不染心”则直指精神品格。莲花的物理弯曲与内心的正直清净形成张力,在矛盾中达成统一。后句“静湖泥土水,一咏百枝吟”更见深意:湖水平静如镜,其下是滋养荷花的淤泥;一枝荷花的绽放,竟能引发“百枝”的共鸣吟咏。这“一咏”是生命个体的歌唱,“百枝吟”则是整个荷塘的生命交响,个体与群体在自然中达成和谐共振。
冰云为“水芝”题咏:“丽水出娇姿,风摇百艳枝”。“出”字简洁有力,点破荷花自水中亭亭而立的动态过程,如洛神之“凌波微步”。而“百艳枝”的“艳”字,大胆突破传统对荷花淡雅品格的单一想象,赋予其秾丽色彩。后句“芳红轻淡素,独媚立仙池”中,“轻淡素”与“媚”字形成张力——“媚”非妖冶,而是“淡极始知花更艳”的高格之媚,是洗尽铅华后的天然风致。荷花在仙池中“独”立,既是物理形态的卓然不群,更是精神气质的遗世独立。
“水芙蓉”一首中,“含情依水秀”之“依”字尤为动人。它既描摹了荷花茎干倚水而立的物理姿态,更暗含了“依依不舍”的缱绻情愫。荷花与水的关系,被提升至恋人般的相知相守。末句“满绿一臻荣”中,“臻”字用得极妙——非“呈现”,非“展现”,而是“臻于”完美之境的动态过程。满塘绿意所烘托的,是那臻于生命盛景的极致荣华。
冰云称荷为“水宫仙子”:“气质清芳雅,无尘出世妆”。这里“出世妆”三字堪可玩味。“妆”本是人工修饰,但冠以“无尘”与“出世”,便成为不假雕饰的天成之美。后句“凡身依水静,得赞一仙香”中,“依水静”与“一仙香”形成对比:根植于凡俗水土的“身”,升华出超凡脱俗的“香”。正是这种扎根与超越的辩证,成就了荷花的仙姿逸韵。
在“风荷”的舞动中,“万叶随波舞,圆盆袅娜歌”展现群像之美。“随波舞”是叶片在风与水共同作用下的被动摇曳,“袅娜歌”则赋予其主动的韵律感。尤其“歌”字,将视觉的舞动通感为听觉的旋律。后句“芳香飞百里,举翠衬风荷”,一个“举”字力透纸背。荷叶不再是静态的“擎雨盖”,而是以昂扬之姿主动托举、衬托风中之荷。这“举翠”是无声的奉献,亦是群体对个体的致敬。
“藕花”一首中,“波平生藕节,绿径满花昌”暗含生态智慧。“波平”是水面之静,“生藕节”是水下生命之动;“绿径”是荷叶铺展的通道,“满花昌”是花朵的繁荣盛景。波平方能滋养藕节,绿径方可导引花开——这四句揭示了荷塘生态链的和谐互生。
末章“静客”以哲思收束全篇:“淡雅风颜骨,禅心质净人”。“风颜骨”三字,将“风骨”这一抽象品格具象化为可触可感的容颜与骨架。后句“芳名悠静客,得益出泥身”点明题旨。“得益”二字尤耐咀嚼——荷花的高洁并非对淤泥的简单否定,而是对滋养之源的认知与感恩。出淤泥而不染,其“不染”的资本恰来自“淤泥”的默默奉献。这是对生命本源最深沉的礼赞。
冰云这组诗在名词与动词的炼字上堪称典范。如“霓虹来作伴”的“来”字,赋予霓虹以主动性;“蜻蜓频起舞”的“频”字,点出蜻蜓点水的节奏;“举翠衬风荷”的“举”字,让荷叶有了奉献的姿态。这些精准动词与核心名词(霓虹、圆盆、翠叶)结合,构建出充满张力的动态画面。
十首诗,十种雅称,十重光影。冰云以语言为刻刀,从不同维度雕琢出荷花的灵魂。这组诗是对古典意象的深情回眸,更是立足当下的一次创造性转化。当“霓虹”与“渊禅”在诗中相遇,当“圆盆”盛满暮色,当“举翠”之手托举风荷——我们看到的不只是荷花的十种美,更是汉语在新时代绽放的十重诗性光芒。
冰云的诗笔在古典与现代之间搭建了一座桥梁,让千年荷花载着新的晨露,在当代人心灵的水域里,依然袅袅盛开,香远益清。这十首诗虽然让我两个夜晚没有看上电影,但收获是丰厚的,愿二姐永远都会有这样的诗意的生活。
责任编辑:雪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