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火的洗礼
——纪念唐山抗震救灾二十八周年
陈金发
二十八年前的7月28日凌晨三时,唐山人民还在熟睡中,突然,一片火光冲天而起,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大雨滂沱,一场震惊世界的大地震,使这座冀东最大的都市顷刻之间变成了一片瓦砾,三十万人丧生,数十万人致残。恶魔继续肆虐,连续余震,危及京、津、冀数千万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国家最高当局震惊之余,立即发出一道道命令,人民解放军奉命分路冒雨向唐山急进,一场波澜壮阔的支援唐山抗震救灾的战役打响了。
震后的沧州在组织群众开展生产自救的同时,把支援唐山放在了第一位。地委第一书记张屏东、地革委主任闫国钧亲自挂帅指挥,像当年抗美援朝一样,万众一心,同仇敌忾。上级下达沧州的任务,是工业、农林、医疗卫生等各条战线对口支援唐山南郊的丰南县。重建丰南化肥厂的任务,指令给了地区轻化工业局,副局长李春生带队,抽调全区化肥、化工、轻工系统的精英,迅速集结。当时,大家谁都不知道唐山的具体情况,各种传闻都把那里说成了死亡之地,因此,大家都抱了慷慨赴死的决心,集体宣誓,写决心书,我也是其成员之一。春生同志当年25岁,雄姿英发,进行战前动员后,即率队兼程北上。
到达目的地,余震仍在继续,大地微微颤抖,大雨下个不停,丰南化肥厂一片狼藉。所有的建筑物全部变成废墟,所有的设备全部压在坍塌的瓦烁堆下,高高的合成塔摔坏在地下。全厂420人,砸死190人,重伤150人,轻伤80人。草草掩埋的尸体被大雨一冲,路出一根根女人的辫子,无家可归的猪群,用嘴拱起泥土,无情啃咬着死者的尸骨。夜里一有余震,劫后余生的人们忽一下跑出来,在漆黑的野地里又哭又叫,令人毛骨悚然。
放下简单的行李,搭起简陋的窝棚,我们立即投入了战斗。首先是清理现场,车拉人抬,搬运数不清的灰土瓦砖,人们都像疯了一样拼命地干,每天都从早上七点干到夜里十二点。因为运输困难,吃的是高粱米,喝的是壕沟里带血的雨水。不久,沧州地委、地革委派来慰问团,就像电影《英雄儿女》里一样,人们干的更欢了。沧市第二化肥厂副厂长仝雁培,震前正在唐山开会,地震时他在睡梦中被甩出楼外,大难不死,从废墟里连续扒出十一人,后被抢险部队转送到迁西、大同,因防疫工作需要,部队封锁了唐山,第二化肥厂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认为他已遇难,正在为他开追悼会时,他辗转回到沧州,坚决要求重返前线,身缠多处绷带,日夜奋战在工地上。
冬天到了,因为所有的建筑全部倒塌,冀东平原的寒风显得更加猛烈。我们住的窝棚是一层苇箔一层泥,虽抗震却不抗冷。钻被窝谁也不敢脱衣服,早晨醒来,头发、眉毛、胡子上都是厚厚的白霜。半夜里下班没有饭吃,喝口白酒暖暖身子倒头便睡。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人们擦干净每一台设备,拧紧每一颗螺丝,对维修、新换的每一台设备、每一条生产线都自觉严格把关。在吊装关键设备合成塔时,为了矫正倾斜度,春生同志和青县化肥厂车间主任张清伍,爬到几十米高的塔顶,狂风呼啸中,大衣飘飘,我们在下仰望,犹如两个自天而降的飞将军,身历险境,都已习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还有件事让我终身难忘。年底,春生同志派我去石家庄领取抗震救灾纪念章。返回唐山车站时,已是夜里十点多,当时既无公共汽车,更无出租车和公用电话,我只好一步步往回走。出了市区,走在津唐公路上,我突然想起公路两旁的壕沟里堆满了尸体,一下子吓得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跑起来,冷汗、热汗直流。好不容易进了厂区,正下夜班的人们一阵欢呼(其实是迎接来之不易的纪念章),我拿出从石家庄买回来的一袋咸蒜,大家每个人一茶缸白酒,两头咸蒜,喝的蛮痛快,算开了庆功宴。
在唐山救灾的日子里,我听到、看到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壮举,人们用心血与汗水,用平时无法想象的艰苦奋斗,换来了重建工程的突飞猛进,原定一年的工期,只用半年零十天,便正式开车投产,为此受到上级嘉奖。丰南化肥厂总支书记闫春山,地震夺取他一家七口的生命,他没掉一滴泪,爬起来就组织抢险救人。当他眼看新厂区拔地而起,手捧雪白的化肥时,激动得热泪横流。
胜利了!人们依依惜别亲手参加重建的新唐山,踏上了返沧回家的路。
( 原载 沧州晚报 2004.8.11)
沧州日报 2004.7.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