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业余画家的聚会
周末的早晨，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赵志强的卧室。他比平时醒得早，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妻子。洗漱完毕，他站在衣柜前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选了一件深蓝色的POLO衫——既不太正式，又不会显得太随意。
厨房里，赵志强煮了两碗面条，煎了两个荷包蛋。王丽揉着眼睛走进来时，早餐已经摆在桌上了。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王丽惊讶地问，随后恍然大悟，"哦，是去参加那个画家的交流会吧？"
赵志强点点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你要不要一起去？"
王丽笑着摇头："你去吧，我在家收拾收拾。难得见你对什么这么上心。"
出门前，赵志强检查了三遍包里的素描本和铅笔。他昨晚偷偷练习到深夜，画了十几张妻子的侧脸，但没有一张能让他满意。
交流会在城西的一个社区活动中心举行。赵志强到达时，已经有十几个人围坐在一个宽敞的教室里，中央摆着几张画架。他一眼就认出了站在前面的齐明——比画展海报上看起来更年轻，也更瘦削。
"欢迎新朋友。"齐明微笑着向他点头，"找个位置坐吧，我们马上开始。"
赵志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悄悄打量着周围的人。有退休的老人，有年轻的学生，还有几个看起来像上班族的。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对绘画感兴趣。
"今天我们不谈技法，不谈流派，"齐明站在教室中央，声音温和但有力，"就聊聊为什么画画，画什么。"
他拿起一支炭笔，在白板上简单勾勒出一个轮廓："艺术从观察开始。不是看，是观察——看到事物的本质。"
赵志强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齐明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他心里某个锁住已久的抽屉。
"现在，请大家闭上眼睛，回想一个最近让你感动的瞬间，然后试着把它画出来。"齐明说。
教室里安静下来。赵志强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昨晚王丽在厨房里哼着歌切菜的样子。他拿起铅笔，开始在纸上勾勒。
半小时后，齐明让大家轮流展示自己的作品。轮到赵志强时，他紧张得手心冒汗。他的素描很粗糙，线条也不够流畅，但王丽微笑时的眼角纹路和那缕垂下的头发却意外地传神。
"这位先生..."齐明看着他的画，突然停顿了一下，"我们是不是在画展上见过？"
赵志强点点头："我买了您那幅《办公室》。"
齐明的眼睛亮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您是苏雯介绍的那位...赵先生对吧？"他拿起赵志强的素描仔细端详，"您捕捉到了非常动人的细节，这种观察力很难得。"
赵志强感到一阵暖流涌过全身。二十年来，第一次有人这样肯定他的才能，而且是他敬佩的画家。
课间休息时，赵志强鼓起勇气走到齐明身边："齐老师，我...我从来没正式学过画画，就是最近突然想试试..."
齐明给他倒了杯水："叫我齐明就行。艺术不需要门槛，赵哥。说实话，我最讨厌那些把艺术神秘化的人。"
他们聊了起来。当齐明得知赵志强在国企做了二十年文职工作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您特别能理解《办公室》那幅画。"
"是啊，简直就像在画我自己。"赵志强苦笑，"每天重复同样的工作，看着窗外的天空变化，却只能困在方寸之间。"
"那为什么不试着用画笔表达出来呢？"齐明建议道，"艺术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它能给平凡的生活赋予意义。"
正当两人交谈时，教室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林悦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与画展上那个精致千金判若两人。
"抱歉我迟到了。"她对齐明说，目光扫过教室，在看到赵志强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齐明有些惊讶："林小姐？没想到您真的会来。"
"我说过会来看您的交流会。"林悦微微一笑，"而且，我也想试试画画。"
赵志强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素描本和一套昂贵的专业彩铅。这个富家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业余爱好者的聚会上？他暗自疑惑。
下半节课，齐明让大家尝试画教室里的人。赵志强选择画坐在窗边的一位老人，而林悦则坐在角落，专注地画着什么。
课程结束时，齐明邀请几位学员分享作品。林悦犹豫了一下，举起了她的素描本——她画的竟是正在指导学员的齐明。画中的齐明微微弯腰，手指轻轻点在一幅画上，眼神专注而温和。虽然技法还不够纯熟，但那种神韵却捕捉得极为准确。
教室里响起赞叹声。齐明看着画，耳根微微发红："林小姐，您真的没学过画画吗？"
林悦摇摇头："小时候学过一点基础，但很久没碰了。"她停顿了一下，"画展那天，看到您的作品后，我突然想重新试试。"
赵志强注意到林悦看齐明的眼神中有种特别的光芒，让他想起年轻时王丽看他的样子。他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安——齐明不是已经有妻子了吗？
交流会结束后，赵志强收拾画具准备离开，林悦却主动走了过来。
"赵先生对吧？我们在画展上见过。"她伸出手，"我是林悦。"
赵志强有些局促地握了握她的手："您好，林小姐。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您买的那幅《办公室》我很喜欢，可惜被您抢先了。"林悦微笑着说，"您今天画得怎么样？"
赵志强不好意思地拿出自己的素描。林悦认真地看着，突然说："您很有天赋，线条虽然不够流畅，但情感表达很真实。"
这句意外的称赞让赵志强愣住了。他原以为这样的富家女会看不起业余爱好者的拙劣作品。
"谢谢...我只是随便画画。"他讷讷地说。
"艺术本来就不该分专业和业余。"林悦说，语气中有一丝赵志强无法理解的苦涩，"只有真诚和不真诚的区别。"
他们一起走出活动中心。阳光下，赵志强注意到林悦手腕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但她很快把袖子拉下来遮住了。
"下个月齐明会再办一次交流会，您还来吗？"林悦问。
赵志强点点头："来，当然来。"
"那下次见。"林悦挥挥手，走向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赵志强看着轿车远去，心里充满疑惑。这个富家女身上有种矛盾的气质——光鲜亮丽又似乎伤痕累累，自信满满却又隐约透着孤独。
回家的路上，他接到儿子小杰的电话："爸，妈说你今天去学画画了？真的假的？"
"真的啊，刚下课。"赵志强说，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小杰，你小时候不是也喜欢画画吗？要不要下次跟我一起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我考虑考虑吧。"
虽然儿子没有立刻答应，但至少没有直接拒绝。赵志强觉得，这已经是一个好的开始。
第六章 暗涌
苏雯把最后一摞作业本批改完，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自从开始代课，她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但看到学生们一点点的进步，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手机震动起来，是齐明发来的消息："交流会结束了，很成功。有个叫赵志强的中年男人很有天赋，就是买《办公室》的那位。还有个意外来客——林氏集团的千金林悦。"
苏雯微微皱眉。林氏集团？不就是前几天想低价收购齐明全部作品的那个林老板的公司吗？她回复道："林小姐对画画感兴趣？"
"她说是因为看了我的画展。今天画得还不错，虽然技法生疏，但观察力很好。"齐明回道，随后又补充，"不过还是赵哥更有潜力，完全是素人，但画里全是生活。"
苏雯笑了笑。齐明总是这样，对真正热爱艺术的人毫不吝啬赞美，对那些附庸风雅的权贵却敬而远之。
收拾好东西，苏雯走出校门，突然决定去齐明的画室看看。自从画展小有成功后，齐明变得更加勤奋，常常画到深夜。
画室是租的一间老旧仓库改造的，离学校不远。苏雯走到门口，听见里面传来谈话声。她正要推门，却透过玻璃窗看到一个陌生女子的背影——修长的身材，优雅的站姿，即使只是背影也能看出不凡的气质。
苏雯的手停在半空。女子正在看齐明的新作品，两人站得很近。不知齐明说了什么，女子轻笑出声，那笑声清脆悦耳。
苏雯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她认识齐明七年，结婚三年，从未怀疑过他的忠诚。但此刻，看着丈夫和那个明显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女子在昏黄的灯光下交谈甚欢，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了，齐明惊喜地看着她："雯雯！你怎么来了？"他转身对女子说，"林小姐，这是我妻子苏雯。"
林悦转过身，礼貌地伸出手："久仰，苏老师。齐先生经常提起您。"
近距离看，林悦比苏雯想象中还要美丽——不是那种张扬的美，而是一种内敛的、带着书卷气的优雅。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却透着一种苏雯永远无法企及的从容与自信。
"林小姐今天来交流会后，对我的新作品很感兴趣，所以..."齐明解释道，语气中有一丝苏雯从未听过的紧张。
"我只是顺路来看看。"林悦微笑着打断他，"没想到打扰了你们夫妻的时间。我该走了。"
苏雯注意到林悦看齐明的眼神中有种特别的光芒，让她心里一紧。但更让她不安的是齐明的反应——他居然有些局促，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送您到门口吧。"齐明说。
两人走出画室，苏雯听到林悦低声说了什么，然后是齐明的回答："...不太合适，林小姐。我很感激您的赏识，但..."
声音渐行渐远，苏雯没有听清后面的话。她站在画室里，突然觉得这个她和齐明共同奋斗了多年的小空间变得有些陌生。
齐明很快回来了，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容："林小姐说想赞助我的下一次画展，但我觉得..."
"她喜欢你。"苏雯直接说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冷静。
齐明愣住了："什么？不，雯雯，你误会了。她只是欣赏我的画..."
"我是女人，我看得出来。"苏雯打断他，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她很漂亮，也很有钱，对吧？"
齐明抓住她的手："雯雯，看着我。"他的眼神坚定而清澈，"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女人对我来说是特别的，那就是你。七年前是，现在是，永远都是。"
苏雯望着丈夫熟悉的眼睛，那里面的真诚让她无法怀疑。她轻轻点头："我知道...我只是累了。"
回家的路上，齐明一直握着苏雯的手。但苏雯心里清楚，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不是齐明对她的爱，而是他们简单平静的生活——林悦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不会那么快平息。
与此同时，林悦坐在回家的车上，看着窗外闪过的霓虹灯光。她摸了摸手腕上那道疤痕——那是三年前，得知初恋被父亲"送"到国外后，她绝望时留下的痕迹。
今天在画室里，她差点对齐明说出了心里话。但看到苏雯出现的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齐明和苏雯之间那种深厚的感情，是她永远无法介入的。不是因为她不够好，而是因为他们太好了——好到足以抵御任何外来的诱惑。
手机响了，是母亲的来电。林悦按下接听键。
"悦悦，下周陈公子家举办晚宴，你必须出席。"母亲的声音不容拒绝，"别再找借口了，你都二十七岁了..."
林悦闭上眼睛："好，我去。"她听见自己说，声音空洞得像另一个人。
挂断电话，她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镜中的女子妆容精致，衣着得体，是人人羡慕的林氏集团千金。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完美的外壳下，是一个多么孤独的灵魂。
车驶入林家豪宅的大门。林悦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那副完美千金的面具。明天，她又将是那个优雅得体的林小姐，没有人会知道她今天在一个破旧画室里，差点对一个有妇之夫表白的狼狈时刻。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赵志强把那幅《办公室》挂在了书房墙上。王丽站在他身后，轻轻抱住他的腰："画得真好，看着让人心疼。"
赵志强转过身，突然紧紧抱住妻子。今天在交流会上，齐明说的那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艺术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它能给平凡的生活赋予意义。"
"丽丽，"他轻声说，"下周的交流会，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王丽靠在他肩上："去，当然去。我也想见见那位让你这么崇拜的齐画家。"
赵志强吻了吻妻子的头发，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幸福感。四十五岁的人生，也许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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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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