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四件衣
王慧仙
这几年国家经济越来越好,大家的生活水平也跟着提高了。家里条件允许的话,孩子要啥就给买啥,尤其是独生子女家庭。孩子衣服多得穿不完,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家也不例外,大衣柜里挂着、一层层摞着的,房间这儿堆着、那儿垒着的,全是孙女的衣裳:红的、绿的、蓝的、粉的,长的、短的,数都数不过来。每回看到这些衣裳,回忆便止不住地涌上心头。
我六岁时,父亲教书,家中尚有些许经济来源。一次,妈妈带我去集市,看到布摊上摆着一大卷鲜亮夺目的绿布,格外耀眼。我站在布摊前挪不动脚,妈妈见我眼中满是渴望,便掏出钱数了又数,想来是钱够用,又或是母爱使然,最终买下了一块绿布。回家后,妈妈用它给我做了一条裤子。我迫不及待穿上,跑去邻居家向同龄的小姑娘夸耀。那小姑娘见了说:“你的裤子真绿啊,比花叶子还绿!”我听了立刻跑回家,拿起剪刀从裤脚剪下一小块绿布,奔到花园里与花叶比照。妈妈发现后,边嗔怪我“新新的裤子就剪了个洞,多气人”,边为我缝补那小洞。裤子虽添了块疤,我依旧对它爱不释手,直到破烂不能穿。这就是我记忆里的第一件新衣。
我的第二件新衣服,是十岁那年得来的。那时父亲去世,家中光景甚是艰难。一次上学,瞥见同学身穿一件绿底缀着小橙色花的衣衫,那般吸引我。回家忍不住向奶奶念叨,谁知奶奶竟记在了心上。出于对孙女的疼爱,她开始默默想办法。

勤劳的奶奶采来糊麻草,铺在大石头上,抡起木棒一下下砸得稀烂,仔细抖掉里面的硬签,将皮均匀摊在木板上。接着抹上泡软的油渣,晒干后,才小心翼翼地从木板上揭下。翻过面,又均匀地抹上油渣,待两面都晒得干透,一张做鞋底的胚子才算完成。拿到集市上去卖,一张只能换回两角五分钱。不知奶奶做了多少张这样的胚子,才终于凑够钱,为我买来了那块和同学衣服一模一样的布料。妈妈将衣服缝好,十岁的我,看着奶奶这般辛劳,心中已满是不忍。这件凝聚着奶奶汗水的新衣,我万分珍惜,只在逢年过节时才舍得穿上一两天,直至小得再也穿不下,才传给妹妹。
高中毕业正赶上那个年代,受社会关系影响,连考大学的资格都没有,只得回农村当民办教师。每月工资仅十五元,虽微薄,为顾家,我从不添置衣物。加之那个年代只讲贡献、不计吃穿,我常年穿着姐姐结婚时的旧格子布罩衣,不仅褪色发白,还破了几个不显眼的洞。一次教师会议,坐在后排的卢桂兰老师故意把手指钻进我衣洞反复拉扯,生生将衣服扯烂到无法再穿,以此逼我换新衣。最终在母亲劝说下,我才买布做了件蓝色沿边的罩衣。
如今人们总怕衣着寒酸遭人轻视。可六七十年代,从未有人因我衣衫褴褛而歧视,反赢得学生家长赞誉:"王老师穿得朴素,待人亲近......"更被全体教师推选为坚持艰苦奋斗、保持优良传统的标兵。
第四件衣服是姐姐结婚时穿的衣服,给我了。关于婚服还有个说法,也是迷信,讲结婚时穿过的衣服不能送人,要自己穿破才行,意思是怕把好运送走了。听到这传说时,姐姐的结婚衣服早被我穿破了。我虽不迷信,但后来,姐姐最小的男孩因为治疗不及时腿落了残疾,再后来又是脑梗……每每想起,心中便泛起一阵酸楚。这四件衣服的回忆,承载着我对家境的记忆,也是对那段往昔岁月的回望。
再看如今,国民经济发展真是天翻地覆。大人小孩穿旧衣服的景象不见了,我家也一样。不仅逢年过节给大人小孩添置新衣,尤其这网络时代带来的便利,时不时就有快递送来的新衣服、吃食和日用品。儿媳妇、女儿常问我:“妈妈,给您买件什么衣服好?”我说:“什么衣服都不要。”她们就说:“时代变了,生活好了,您也得改改老观念。再穿旧衣服,别人该说我们不孝敬父母,不给您买新衣服了。”
以我的观点,不论什么时代,都应保持勤俭持家、艰苦朴素的优良传统。

作者简介:王慧仙,退休教师。爱好写作、绘画、旅游等。早年创作,有作品见诸报端,《上海“母亲陵”》曾获奖。近年,相继在《茌平文苑》发表散文、诗歌若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