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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游故宫》二首文/罗世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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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游故宫》二首
文/罗世识
一
蝉鸣在角楼的飞檐间打了结
琉璃瓦把阳光烧成金箔
太和殿前的铜鹤正抖落
三百年前的雨痕
青砖被千万双脚磨成镜面
照见穿防晒衣的游客
和轿夫褪色的汗渍
在同一道门槛重叠
展柜里的龙袍还留着盘扣的温度
金线绣的云海在空调风里微漾
而殿外的日晷
正把影子刻进滚烫的石板
护城河的水绿得发蓝
游船划过的波纹里
浮出宫女失手打碎的玉碗
和现代人掉的塑料瓶
红墙根下，老太太摇着蒲扇
讲光绪年间的夏天
太监们怎样用冰块
冰镇从圆明园运来的荔枝
穿汉服的姑娘举着团扇
在乾清宫的匾额下转身
衣袂扫过的瞬间
我看见她裙摆上的凤凰
正与梁上的浮雕交颈
太和殿的铜缸盛着半缸雨水
倒映着游人举高的手机
镜头里，斗拱与流云纠缠
而缸沿的刀痕仍在渗血
那是联军士兵试枪时的莽撞
御花园的石榴结满红灯笼
一只猫从假山上跃下
踩碎了牡丹的影子
也踩碎了某个嫔妃
抛向墙外的绣球
暮色漫过午门时
所有的脊兽都睁开眼睛
它们数着城楼下匆匆离去的脚步
数着那些被防晒霜
遮住的，或深或浅的
历史的掌纹
蝉鸣把太和殿的琉璃顶敲得发烫时
我正踩着金砖上的凹痕往里走
那些被鞋底磨亮的纹路里
还嵌着万历年间的月光
太和门的铜狮吐着舌头
鬃毛上挂着汗珠——
它镇守的午门广场
此刻正飘过冰淇淋的甜香
穿汉服的姑娘举着团扇
裙裾扫过排水螭首的嘴角
惊起一串明代的水花
角楼的飞檐在浓荫里分叉
七个翘角各挑着一片云
其中一朵突然倾斜
把阴影投在九龙壁的琉璃上
那只被工匠偷偷补全的"假龙"
鳞片正反射着游客手机的闪光
御花园的古柏垂下气根
像谁悬而未决的叹息
珍妃井的石栏被摸得光滑
井底沉着半枚清代的蝉蜕
和此刻聒噪的蝉鸣
形成奇妙的共振
中轴线的地砖晒得滚烫
每一步都踩着历史的体温
东侧的文华殿飘来墨香
展柜里的《千里江山图》
正漫过青绿山水的褶皱
西侧的武英殿，修复师的毛刷
正轻扫《清明上河图》的裂痕
日头偏西时，角楼的影子
在护城河水里慢慢拉长
像一道未写完的朱批
而宫墙上的爬山虎
正用新抽的卷须
悄悄缠绕起
六百年的晨昏
作者简介： 罗世识 广西百色人，壮族，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毕业。参战退伍军人，立功受过嘉奖。百色市作家协会会员，政协委员，在《右江日报》深圳杂志《伶仃洋》《广西教育》等地市级以上报刊发表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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