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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血色告白
那条威胁短信后,周雨晴整夜未眠。天刚蒙蒙亮,她就匆匆赶往许明远家,却发现院门依然紧锁。邻居说他一夜未归。
不安像野草般在心头蔓延。周雨晴拨通许明远的电话,却被转入语音信箱。她犹豫着要不要把那条短信内容告诉许明远——万一涉及什么他不愿提及的隐私呢?
回到家,周雨晴发现父亲已经起床,正在院子里缓慢地练习拄拐行走。这两个月的康复治疗效果显著,周建国的右手虽然仍不灵活,但语言能力已经恢复了大半。
"爸,您起这么早?"周雨晴赶紧上前扶住他。
"睡...睡不着。"周建国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听说...村里要卖地?"
周雨晴心头一紧:"您怎么知道的?"
"赵...赵德柱昨晚来了。"周建国艰难地说,"说...说我们家果园...在规划区..."
"他什么时候来的?"周雨晴声音陡然提高,"跟您说什么了?"
王秀芝从厨房出来,脸色阴沉:"半夜三更跑来,说什么开发是大势所趋,让我们别当钉子户。还说你跟许明远合伙反对村里决定,是不孝。"
周雨晴气得手指发抖:"他凭什么..."
"更过分的是..."王秀芝欲言又止,"他说你跟明远...关系不正当,在村里影响很坏。"
"什么?"周雨晴如遭雷击,"他怎么能这样污蔑人!"
周建国用拐杖重重敲击地面:"我...我把他...赶出去了!"这句话说得异常清晰,可见愤怒之深。
正当一家人义愤填膺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几个村民神色慌张地跑过,嘴里喊着:"快去看看吧,许明远跟人打起来了!"
周雨晴的心猛地一沉,顾不上换鞋就冲了出去。远处果园方向已经围了一群人,有人高声叫骂,还有打砸的声音。
她拼命拨开人群挤到前面,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五六个陌生男子手持棍棒,正在肆意破坏她家的果树。地上满是折断的枝条和未成熟的果子,几棵老苹果树被连根拔起,而许明远正被三个壮汉按在地上殴打。
"住手!"周雨晴尖叫着冲上前,却被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拦住。
"小妞,别多管闲事。"男人喷着酒气,"我们只是收钱办事,给某些不识相的人一点教训。"
"这是我的果园!你们这是犯法的!"周雨晴试图挣脱,却被推倒在地。
许明远听到她的声音,猛地抬头,脸上满是血迹:"雨晴,别过来!报警!"
话音未落,一个穿黑T恤的壮汉朝他腹部狠狠踹了一脚。许明远闷哼一声,蜷缩起来。
"我拍了视频!警察马上就到!"周雨晴颤抖着举起手机,虚张声势地喊道。
几个破坏者交换了下眼神,领头的吹了声口哨:"撤!"他们迅速跳上停在路边的无牌面包车,扬长而去。
周雨晴跌跌撞撞地跑到许明远身边。他的白衬衫已经被血染红,右眼肿得睁不开,嘴角还在流血。
"明远!明远!"她轻轻扶起他的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许明远勉强睁开左眼,挤出一个微笑:"没...没事...果树..."
"别说话,我送你去医院!"周雨晴转向围观的村民,"谁来帮帮忙!"
几个年轻小伙上前帮忙抬起许明远。有人开来农用车,大家七手八脚把他抬上车斗。周雨晴紧紧握着他的手,一路上不停地跟他说话,生怕他昏过去。
"坚持住,快到了...看着我,别睡..."
镇卫生院的医生一见许明远的伤势,立刻决定转送县医院。救护车呼啸着驶离青山村时,周雨晴在车上给父母发了信息,然后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眼泪落下。
许明远被推进急诊室后,周雨晴独自坐在走廊长椅上,浑身发抖。她衣服上还沾着许明远的血,手上也是,那股铁锈味挥之不去。
"许明远家属?"护士探出头。
周雨晴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我是!他怎么样?"
"肋骨骨裂,脾脏轻微出血,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护士递给她一份检查单,"需要住院观察。你去办下手续吧。"
办好手续,周雨晴坐在病床边守着昏迷的许明远。他的脸被纱布包了大半,胸口缠着绷带,手臂上插着点滴。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提醒着生命的脆弱。
窗外,天色渐暗。周雨晴打开手机,发现已经有十几个未接来电——父母的、村里邻居的、还有几个陌生号码。她先给父母报了平安,然后点开村民群,里面已经炸开了锅。
有人上传了果园被破坏的照片,愤怒地谴责这种暴力行为;有人怀疑是赵德柱指使的;还有人说看到那伙人是从阳光地产的车上下来的...但最让周雨晴心寒的是,竟然有几个人在群里转发"许明远和周雨晴关系不正当"的谣言,说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
正当她气得发抖时,病房门被推开。周雨晴抬头,看见父母互相搀扶着站在门口。周建国拄着拐杖,脸色苍白;王秀芝手里提着保温桶,眼睛红肿。
"爸!妈!你们怎么..."
"村里都传遍了。"王秀芝快步走到床前,看着昏迷的许明远,眼泪又掉下来,"这孩子...怎么被打成这样..."
周建国艰难地挪到床前,用颤抖的手轻轻碰了碰许明远没受伤的那只手:"好...孩子..."
这一幕让周雨晴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她扑进母亲怀里,放声大哭:"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果园..."
"胡说。"王秀芝轻拍女儿的背,"那些人渣才该下地狱。"
周建国坐到椅子上,神情凝重:"赵...赵德柱...太过分了!"
"爸,您确定是他指使的?"
"除了他...还有谁?"周建国咬牙切齿地说,"他...他一直想...吞并咱家果园..."
王秀芝给丈夫倒了杯水,转向女儿:"村里人都在议论这事。老李家、张家、王家都气坏了,说赵德柱勾结外人欺负本村人,要联名上告。"
周雨晴擦干眼泪:"现在最要紧的是明远的安全和果园的损失评估。至于赵德柱..."她握紧拳头,"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父母坚持要留下来陪护,让周雨晴回家休息。争执不下时,许明远突然发出微弱的声音:"雨...晴..."
周雨晴立刻扑到床前:"我在这!你感觉怎么样?"
许明远的左眼微微睁开,声音嘶哑:"果园...怎么样了?"
"别管果园了!你伤得很重..."
"听我说..."许明远艰难地抬起手,周雨晴连忙握住,"那些人...不是普通混混...他们提到了...土地证..."
周雨晴和父母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什么土地证?"
许明远刚要开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医护人员迅速赶来,把家属请出了病房。
"病人需要休息,你们明天再来吧。"主治医生严肃地说。
周雨晴恳求道:"让我留下来吧,我可以帮忙照顾..."
"医院有规定,非直系亲属不能陪护。"护士为难地说。
"我是他未婚妻!"周雨晴脱口而出,随即为自己的谎言脸热,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医生狐疑地看了看她,又看看病床上的许明远,终于妥协:"只能留一个人。"
送走父母后,周雨晴独自坐在病床边,望着许明远苍白的脸。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轻轻抚摸他没受伤的那只手,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度。
"傻子..."她低声说,"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不知过了多久,周雨晴迷迷糊糊地趴在床边睡着了。她梦见自己回到小时候,和许明远在果园里追逐嬉戏,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一切都是那么明亮、温暖...
"唔..."一声痛苦的呻吟把她惊醒。许明远正试图翻身,眉头紧锁。
"别动!"周雨晴连忙按住他,"会扯到伤口的。"
许明远睁开眼,声音虚弱但清醒:"几点了?"
"凌晨三点。"周雨晴倒了杯水,小心地扶起他的头让他喝,"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叫医生?"
许明远摇摇头,喝完水后盯着天花板:"那些人...是冲着土地证来的。"
"什么土地证?"
"我猜...赵德柱可能伪造了什么文件..."许明远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口气,"他想...逼我们就范..."
周雨晴握紧他的手:"别想这些了,先养好伤。"
许明远突然转向她,眼神异常清明:"雨晴,我母亲...不是病死的。"
周雨晴屏住呼吸。
"二十年前...一场山火..."许明远的声音变得飘忽,"她为了救村里的孩子...没能出来...而当时...赵德柱是...防火负责人..."
周雨晴如遭雷击。她突然明白那条短信的威胁意味——赵德柱知道许明远清楚当年的真相。
"你是说...那场火灾有蹊跷?"
许明远点点头,又因疼痛皱起眉:"母亲留了...日记...我藏在..."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周雨晴连忙按铃叫来护士,检查后被告知病人需要绝对安静。
天亮时分,许明远终于安稳睡去。周雨晴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在医院走廊里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您知道二十年前许家那场火灾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怎么...突然问这个?"
"明远说那不是意外...跟赵德柱有关。"
周建国长叹一口气:"这事...说来话长...你回来...我找几个老人...一起说..."
回到村里,周雨晴先去了自家果园。眼前的景象令她心碎——至少三十棵果树被毁,有些是父亲和爷爷亲手栽种的老树,连根拔起,毫无修复可能。地上散落着未成熟的果子,像一颗颗被碾碎的心。
她强忍泪水,拍下所有破坏现场的照片和视频,准备作为证据。
下午,周家院子里聚集了七八位村里老人,都是经历过那场火灾的。周建国坐在首位,神情肃穆。
"二十年前...七月十五..."他开始讲述,"天气干燥...后山突然起火...许家...就在山脚下..."
随着老人们的补充,一个被尘封多年的故事逐渐清晰——那场大火吞噬了三十亩山林和五户人家,许明远的母亲为救被困在村小的学生,自己没能逃出来。而当时负责防火工作的赵德柱,据说火灾当天擅离职守去县城喝酒,还伪造了巡查记录。
"后来...上面来人调查..."李大爷摇着头,"但证据...都被压下了..."
"许家小子...那时候才十岁吧?"王奶奶抹着眼泪,"亲眼看着自己家烧没...妈妈也没了..."
周雨晴胸口发紧。她终于明白许明远为什么对村小学如此上心,为什么放弃城市工作回来种地——他在完成母亲的遗愿,守护这个曾经伤害过他的村庄。
"赵德柱...不是东西!"张爷爷拍桌而起,"现在又勾结外人...欺负许家小子...欺负咱们村!"
老人们越说越激动,纷纷表示要站出来作证。周建国提议召集更多村民,共同抵制赵德柱和开发商的阴谋。
会议结束后,周雨晴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资料。她把果园破坏的照片、老人们的证词、以及许明远提到的母亲日记线索全部归档,同时起草了一份揭露赵德柱罪行的联名信。
傍晚,她带着熬好的鸡汤返回医院。推开病房门,却看见许明远已经坐起来,正和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交谈。听到动静,两人同时转头。
"雨晴!"许明远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这位是陈医生,我大学同学,刚好在这家医院工作。"
陈医生彬彬有礼地握手:"久仰。明远经常提起你。"
寒暄几句后,陈医生识趣地告辞。周雨晴盛出鸡汤,小心地喂许明远喝。
"我查了些资料。"她压低声音,"关于那场火灾...村里很多老人都愿意作证赵德柱玩忽职守。"
许明远的眼睛亮了起来:"太好了...还有我母亲的日记...藏在我农场工具间的暗格里...里面有当年赵德柱贪污防火经费的证据..."
"别急,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去找。"周雨晴握住他的手,"现在村里人都在声讨赵德柱,他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许明远摇摇头:"不能掉以轻心...他背后有开发商支持...一定会反扑..."
"所以我们得主动出击。"周雨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我和几个年轻人商量了,准备筹办'青山村文化节',邀请县里媒体来报道,展示我们的传统农耕文化和生态农业成果。这样一来,赵德柱和开发商就不敢明目张胆地强拆了。"
许明远惊讶地看着她,随即露出赞赏的微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跟你学的啊。"周雨晴脸一热,"再说,我也不能总让你保护我。"
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流动。许明远突然收起笑容,神情变得异常严肃。
"雨晴,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
"昨天...那些人打我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许明远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们说...'别以为周家闺女真看上你了,她迟早会回城里'..."
周雨晴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你...你相信这种鬼话?"
"我当然不信!"许明远急切地说,随即因动作太大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
"怕你...因为感激或者愧疚...而不是..."许明远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不是真的..."
周雨晴再也忍不住了。她俯下身,轻轻吻在许明远没受伤的额头上,然后是他的鼻尖,最后是干裂的嘴唇。这个吻很轻,很短暂,却让两颗心同时剧烈跳动。
"傻子。"她贴着许明远的唇轻声说,"我留在青山村,从来不只是为了父母或果园...还因为...这里有你。"
许明远的眼睛瞬间湿润。他抬起没插针的那只手,颤抖着抚上周雨晴的脸颊:"从你回来的第一天...我就想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告诉你...那棵刻着我们名字的桃树...不是第一棵..."许明远的声音轻得像梦呓,"我农场的每一棵果树上...都有你的名字...只是刻在...看不见的地方..."
周雨晴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再次吻住许明远,这次更深、更久,仿佛要把这些年的错过都补回来。
监护仪的心跳提示音突然变得急促,两人慌忙分开。许明远苍白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周雨晴也羞得耳根发热。
"我...我去找医生看看你的指标..."她结结巴巴地说,起身就要逃。
许明远一把拉住她的手:"雨晴...等这一切结束...我们..."
"我们一起种更多的树。"周雨晴接上他的话,笑着抹去眼泪,"看它们开花、结果...一起。"
许明远点点头,眼里盛满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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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