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至未央 风动荷香
作协/潘志强
夏至是藏在蝉翼里的诗篇,是阳光把日子熬成蜜的时节。当晨露还在叶脉上打旋,第一声蝉鸣已划破天际,不是盛夏那般声嘶力竭,而是带着浅夏独有的清冽,像琴弦上颤动的泛音,轻轻叩响季节的门环。

破晓.绿蜡翠滴
凌晨四五点的湿地公园,是夏至写给人间的第一封情书。粗壮柳树的丝绦间漏下碎银般的散光,每一缕都裹着昨夜的湿气,在青石板路上织就半透明的纱。新竹抽着嫩梢,竹叶上凝着的露珠比水晶更剔透,风过时便簌簌滑落,打湿了草坪上探出头的三叶草。
池塘在晨光中醒得最早,荷叶刚舒展开巴掌大的绿意,微风拂过颤颤巍巍,却已托住了昨夜未及蒸发的露水,在叶心聚成微型湖泊,映着天光云影。有蜻蜓蹁跹而来,尾尖刚触到水面,涟漪便一圈圈荡开,惊得水底的锦鲤倏地摆尾,搅碎了满池碎金。
最妙的是那几株初绽的睡莲,叶片厚实而深绿紧贴着水面,粉白的花瓣还沾着梦的痕迹,像刚从晨雾中浣纱归来的少女,眉眼间含着水汽氤氲的温柔。偶有青蛙趴在睡莲上,看到有人靠近“扑通”跃入荷叶深处,只留下一圈圈渐渐淡去的水波。

正午.人间烟火
日至中天,阳光开始有了夏的分量,抬头仰望斑驳陆离,却也点燃了市井的烟火气。街边的包子铺热气腾腾,蒸笼掀开的刹那,白雾升腾肉香、面香扑面而来,买包子的人排着队,有人捧着刚出锅的包子,咬上一口,汤汁四溢,烫得直哈气,脸上却溢着满足。
菜市场里,吆喝声此起彼伏。卖西瓜的商贩拍着瓜“砰砰”声清脆悦耳,“保熟保甜,不甜不要钱!”他的摊位上,西瓜堆成小山,深绿的瓜皮泛着油亮的光泽;旁边卖凉粉的阿姨,熟练地用刮子将晶莹的凉粉刮成丝条状,浇上红红的辣椒油、香醋,再撒上黄瓜丝、花生米,一碗下肚暑气顿消。
老街胡同深处,槐树下支起了简易的饭桌,邻居们端着自家的饭菜聚在一起。张婶的凉拌茄子,李叔的酱牛肉,王奶奶的菜煎饼,大家边吃边聊,笑声穿巷而过。阳光透过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洒下隐约的影子,为这热闹的场景增添了几分诗意:槐影摇绿映古墙,巷深邻舍聚晴光。

黄昏.暮色温柔
夜市的灯火通明,夏至的热闹才真正开始。烤串的铁架子,羊肉在炭火上“滋滋”作响,油脂滴入火中爆出火星,孜然和辣椒面的香气瞬间裹住了整条街道;卖炒酸奶的姑娘手腕翻转,铲子在冰板上划出悦耳的声响,草莓和蓝莓被碾碎成酱,混着酸奶的酸甜,在夜色里勾人味蕾。
街角的自酿啤酒屋里,穿背心的汉子们围坐一桌,冰啤酒“嘭”地开盖,泡沫瞬间涌上来,碰杯时的脆响混着划拳声,震得屋顶的灯泡直晃,“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的豪饮与惬意。暮色中抱着吉他的姑娘边走边唱,琴弦在路灯下泛着微光。她抬手拨弦时,散落的发丝缠进了调音钮,身后背着音箱的男孩快步上前,指腹轻轻绕开发丝解开纠缠,两人目光相撞的瞬时,耳尖都泛起了红晕。这般温柔的缱绻,恰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浪漫。
卖风铃的小摊前,挂着各种材质的风铃:贝壳的、竹片的、玻璃的。风过时,“叮咚”声此起彼伏,像是谁在夜色里弹奏着竖琴。有个穿汉服的姑娘驻足良久,最后选了串琉璃铃铛,挂在手腕上,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引得旁边卖糖葫芦的大爷抬头看了又看,喃喃道:“真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

深夜.静谧清梦
夜深了,蝉鸣渐渐稀疏,只有几声悠长的蛙鸣从池塘传来。回家的路上,路过那片荷塘,月光把荷叶染成了青色,未开的花苞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握着满袖月光的仙子。此时,“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悄然浮现。
夏至不是盛夏的终点,而是浅夏的留白。就像此刻的风,带着荷香和露水的凉,轻轻拂过脸庞,告诉你时光正好,不必追赶。且让我们把日子过成檐下的风铃,有风来便响,无风时便静,在这夏至未央的时节里,慢慢等一场花开,等一场月圆,等时光把所有的美好,都熬成唇边的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