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为历史文化名人贴签"式文化研究的病态与流弊之二
当苏东坡被戴上“亚洲唯一‘千年英雄’”的冠冕时,这位曾在黄州赤壁吟咏“大江东去”的旷达文豪,或许不曾料到自己会被贴上一道预制菜式的文化符号。法国《世界报》的赞誉、林语堂的浪漫化解读、陈寅恪的学术评价,在现代传播中被焊接成一个金光闪闪的标签一一“千年英雄”。然而这种学术操作恰似将清明上河图压缩成一张电子屏保——精致的画面里失去了时间的温度与思想的波澜。在为历史文化名人贴标签的狂欢背后,隐藏着文化认知的懒惰与人文精神的贫乏,更多的恐怕是混迹于教授专家队伍中的伪专家,假教授,他们往往以占山头式的标签研究成果占山为王,谋成某个圈子的“掌门”而浪得虚名。因此一些研究中国文化的所谓学者、教授以贴标签式的研究,表象为所研究的对象贴标签,为地方历史文化研究贴标签,实质是给自己贴标签,这已成为目前文化研空的一种时髦现象。
一.削足适履:标签化研究的认识论陷阱
标签研究本质上是认知的贫乏和学术的霸道。如:有人将以东坡居士为代表的复杂生命体验简单归约为“自由灵魂”乃至“英雄”,恰如将一片晨曦的霞光用相框囚禁,看起来精密的构图里却见不到日出时分的色彩渐变,从而消弥了空气中散漫着湿润水汽的灵动。法国评奖委员会用“自由”这一现代性词汇来切割北宋文豪苏轼的命运起伏,却选择性无视苏东坡在党争政潮中的进退维谷,在榔头之下学乖的沉默所展现的生存智慧。这种西方中心主义的标签授予更像是文化猎奇的胜利——满足了大众对神秘东方的想象快感,从而消解了历史本真的复杂性。
二.标签的制作者:标签制作者的实质。当前的标签化学术现象实质是学术知识分子的话语供给能力匮乏症的病态反应。当各种“xx研究院”、《研究论文集》,各种“学术研讨会”成为某些学人的简历镀金术,那些拿着分类学剪刀剪纸般的惯性动作,透露的是传统文史学者面对现代学术体系的浮光跃金。没有沉淀在原著里摸爬滚打的通感体验,只能用“研究院长”“学会会长”“国家级传承人”“文化外交”“文化活动家”这类管理术语言包装研究对象以匹配学术GDP考核。当然,这还不是主要的,更主要的是,他们反而效仿宋代文人“学不加损,自然有形”的批评,用生造的概念泡沫推高学界的评级浮云。
鲁迅说过“伟大也要有人懂”,问题是当我们的阐释者只能用“××英雄”“xx智星”的强行分类来藏拙时,其有意无意在做着虑除文化精华,瞻仰文化僵尸的工作,他们已经为制造理解丰富多彩的古代文化横亘起不可能的栏障。
三.负面示范:标签污染的连锁反应是
一种学术谬想扩散为风潮,其所祸害实不止戕贼本来要表达的:把本是“百衲袍”的陈腐故事放大成某杂志的封面故事,标签产业链与学术综艺化,每个文化名人系统都会配套标签注入时髦的“核心,第一,最美,唯一”等绝对标高圈层或“高大”标签,让人不得不想到“文革文化”“样板戏”标签的“高大全”形象。这种标签文化表明当代文化研究已经异化为僵化的“样板戏”。
四.核心动因:追求“短平快”的效益,叠加“假文人”的隔靴搔痒,撩其皮毛。处处见“假大空”携带着的“高大上”,要么空而无物,要么陈词滥调。站据在“c”位和众多拥趸者使人在仰视权威和恐惧洪荒的震怖中望而却步。如果你敢要与之辩异驳正,那文革时期之“帽子”,传统文化之“道德”,历代文化之“圣贤”三箭齐发怼死你,让人甚感无语,其感无趣。久之,真正的文人便会“我在城头看风景,那管它城外乱纷纷”,“耳根清净”“心神气定”成为文化坠落的常态。 倘若这种现象或学术状态长此以往,文化研究将沉没在甄娱乐圈式的流量竞赛海中以致失于研究本相,以遗祸后人。
“英雄”标签即是学术界的抖音滤镜——几百上千年的根本特质被压缩成15秒流行文案。观众得到的认知是一堆文化泡沫运动后的高大形象。苏东坡已被戴上亚洲“千年英雄”的王冠,而真正的苏轼却正被这场表演遗忘。法国人在贴标签时,中国学者们争先恐后,蜂拥而上,恰如维特根斯坦所言:“译即背叛。但此时人们背叛得太过殷勤。”这种苍蝇逐臭式的标签运动,正在成为当下文化研究的“持杖寻隐图”词,当研究本身成了以最求立身、现实融通的终南捷径——学者在其中既是表演者又企图要观众把自己拥成网红的时候,学术的尊严便成了舞台上最易脱落的戏服。(了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