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起来喝药了!”老伴端着一碗汤药在床前轻声呼唤我,轻轻的将药放在床头柜,轻手轻脚撩起窗帘。
我揉揉惺忪睡眼,颤颤巍巍端起药碗,满碗药一饮而尽,顿觉脑袋清凉多了。
嗡嗡嗡嗡……窗㚈,不知何名、不知何来、不知何故的嘈杂伴奏声搅在一起,并互相撺掇成群结队撞击窗帘,跳上床头,扎进耳朵。
我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嘛呀,5点半了!往日5点起床出去跑步,今天来不及了。”锻炼迟到的信号在空中盘旋三圈,形成强大的冲击波,在我的脑门猛击一掌。我就纳闷了:“跟时间老哥商量好了呀,怎么反悔了,不等我了呢?这家伙也太不给面子了。”我恍然意识到,曾经坚定的“定时”观念在坚定的“现时”面前不堪一击,就像爱酒男人坚定的表达,在媳妇坚定的目光前就是“宁信世上有鬼,不信男人的嘴。”即使没有酒精的刺激,梦里说话“满嘴跑火车”,梦外做梦“满脑袋的思绪乱飞”,也大有人在,比如我。
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真想把它拨回到5点。古时有“掩耳盗铃”的成语,今天我造个新成语——“掩目盗时”。惺忪的思绪时断时续,憋了一宿的尿突然发来江湖告急的“专电”。急报遇急时,我不敢怠慢,起床和下地两个动作比任何时候都快。
卫生间内,曾经上演“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壮观不复存在,换之而来的是“缓流漫洒三四尺”。这与前阵子急于归乡的范老剑客境况颇为相似。
跑步是来不及了,那就在屋里“抻吧抻吧”吧。左右腿轮流向窗台上搭,身子往前趴,眼睛紧闭、头往下耷,双手抱脚使劲压……一套动作下来,包括“任督二脉”,身上七经八脉,所有的毛毛孔都被打开,汗水钻出膀根子直往外流。此情此景,真想朗诵一首名诗——“清晨练筋骨,汗滴鞋上土。谁知老来难,锻炼好辛苦。”提起这首诗,我老骄傲了。著名诗评人、玄幻剧编剧、东北忽悠大师“西门南”曾树起两个大拇指做出评价,且连说三遍:“兄弟,你写的这首诗,乃千古名篇,传世佳作!”明知他忽悠人都不带卡巴眼睛的,还能忽悠出仪式感来,但就觉得劲儿。比如在你面前:说话分三层,每层分三点;喝酒蘸三下,敬三杯;一天刷牙三次,每次三杯水漱口。
前忽一下,后悠一下。我拉举哑铃的规定动作情节正在上演,青筋爆瘤、呲牙裂嘴的造型连自己都不忍直视,跟进演绎的是哑铃前后摇摆的节奏。置身于一系列的锻炼仪式,我陶醉得正欢,老伴从楼下传来一道旨令: “大郎,把药吃喽,把牙刷喽,下来吃饭!” “哎呀,早上的降压药还没吃呢,又来一样心脏药,还是先下楼吃饭吧。”
说来可笑,一共80平方的屋,硬给分出两层。这难道是“饭已OK了,下来咪西吧”的小品场景复制再现?
这顿忙活的,洗发水、洗浴水、汗水组团成立啦啦队,滴滴答答喊着口号跟着起哄。
“嗡嗡嗡嗡……”牙刷的电机响起,震得楼板直晃,心脏直颤,压根直疼。
从一块钱俩开始,老伴把牙刷换了一批又一批,更新了一个又一个。有掉毛的,有长短不一的,有硌牙的,有像鞋刷子那么大的。
这次,老伴改革了采购机制,学习借鉴孩子的创新经验,从网上采购了一个最便宜的电动牙刷,其特点是“脑袋小、身子大、手感好、刷牙狠”。
说明书上密密麻麻:“上下左右里外咋么刷,使用过程中注意点啥,使用过程中牙刷为啥自己停了,用完后怎么放置……”哇塞,一个小小的牙刷,居然有这么大的学问!老伴常挂嘴边的那句——“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放在我身上,从来都那么合适,而且“贫穷”后边还得加上俩词儿:“封闭”和“愚钝”。
这不,围绕这牙刷,有两个问题撵着我,封锁着困惑着我。
一是,过程是咋“过”的?按照说明书上的步骤,刷了半个小时还在刷。玛呀呀,居然上瘾了。
二是,仪式感是什么“感”?在嗡嗡嗡嗡的音乐起伏中,一只手刷着牙,一只手拄着墙。看着镜中的自己,忙滴从来没这么欢实。
时钟指向6点半。老伴递过来刚熨过的裤子,举着衬衫,拿着手捧式风扇吹着我的后背跟到楼下,像往常一样,给我约了到烧饼店上班的网约车,告诉我车号,并发我截图。看着我钻进出租车,她关上了窗户。
刚享受完下楼和坐车仪式感的我,昏昏沉沉之际,接到老伴的电话:“你把电动牙刷的脑袋揪下来干啥?”
“我看到脑袋太小,估计是一次性的,所以把它扔了,下次使再换新的脑袋。”我支吾着,预感自己犯了错误。
“我看是你没长脑袋!”老伴声音有些颤抖:“行了,从明天开始,继续使用五毛钱的牙刷吧,正好家里还有一排,排队等你呢,电动牙刷容易把你满口老牙刷坏了,还得花钱买药!”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快到烧饼店了,老伴发来一段暖心的信息:“大郎,中午别忘把消化药吃了,我放你裤子兜里了……”
温馨提示:本剧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