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 冷雨

长眠春草绿
文/林庆征
龙年清明将至,微风轻拂,带着些许凉意,却抚不平我心中如沟壑般的思念与痛楚。去年清明前两日,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享年九十四岁。“慈父归尘音容杳,田风呜咽绕孤坟”,此后的每一天,对父亲的思念都如影随形。
父亲是黄土地的忠实守望者,一辈子扎根乡土,用勤劳和汗水书写着朴实与善良。儿时的记忆里,黎明还未破晓,父亲就起床简单洗漱后,喝上两口水,扛起锄头,迈向自家那片宝贵的自留地。抢在出集体工前打理好自家田地,是他每日雷打不动的“加餐”。家中田地众多,七个孩子的吃穿用度,沉甸甸地压在他和母亲肩头。父亲如一头不知疲倦的耕牛,默默耕耘,用布满老茧的双手和瘦弱身躯,撑起了我们的家,含辛茹苦将三子四女养育成人。那时家境清苦,父亲自己连一件新衣都不舍得添置,却从不吝啬对我们的付出,竭尽全力让我们吃饱穿暖。
在村里,父亲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十里八乡无不夸赞他的为人。他从不与人争执,邻里有难,总是第一个伸出援手。那份真诚助人的心意,为他赢得了众人的敬重。哪家有困难相求,只要力所能及,他绝不推脱。他的善良、实在和本分,让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由衷感佩。
父亲一生节俭,不抽烟,也从不乱花一分钱。他的衣服总是缝缝又补补,一件能穿上许多年。小时候,我们不懂父亲为何总穿着旧衣裳,长大后才明白,是他的节衣缩食,换来了我们无忧无虑的童年。
尽管父亲没读过多少书,却深知读书的重要性。他常对我们说:“孩子们,要好好读书,只有读书才能有出息,才能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为了让我们三兄弟安心学习,父亲和母亲再苦再累也毫无怨言。只是家计实在艰难,四个妹妹终究未能走进校园。每当提及此事,父亲总用袖口抹着眼,老泪砸在补丁裤上,洇出一小片深色:“是爹没本事……”妹妹们忙别过脸,指尖绞着衣角——谁都知道,那年代的日子,早已被他和母亲的脊梁压到了底。一家人相对无言,只任由这份沉重漫过心头。
父亲卧病的日子,是我们最煎熬的时光。七个子女轮流守在床边,悉心照料。他虽身体孱弱,心里装着的却全是对我们的牵挂。临终前,他用微弱的声音反复叮嘱我们要团结和睦:“你们是亲兄弟姐妹,不管遇上什么困难,都要相互扶持,别让外人看笑话……”看着父亲日益消瘦的面容,我们心中满是愧疚与不舍,多希望能替他扛下这份痛,哪怕让他多陪我们吃一顿饭、说一句话也好。
父亲离世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骤然凝固,泪水不受控制地决堤而下。葬礼上,村里的乡亲们都来了,他们眼中噙满悲痛与不舍,纷纷追忆着父亲的好,讲述他一生的勤劳、善良和正直。那一刻,我们才深切地懂得,父亲虽是一位平凡的农民,却用一生的言行,在乡邻心里刻下了沉甸甸的分量,赢得了所有人发自内心的尊重与爱戴。
如今,父亲已离开我们一年有余。每次回到老家,望着那张旧饭桌,他的音容笑貌便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殷切的嘱咐也在耳畔回响。父亲那坚定的眼神和温暖的话语,永远是我面对生活的勇气源泉。每当兄弟姐妹间偶有龃龉,想起父亲的临终嘱托,便会各自退让,相视释然。父亲虽已远去,但他留下的精神财富,早已深深烙印在我们心底;他那朴实而珍贵的家风,也必将由我们代代传承,生生不息。
“慈父长眠春草绿,每逢清明泪如泉。”父亲,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从未远离。
2025年清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