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
文/张海峰(陕西)
异乡,万般冷漠
即使烈日下
人潮中溢流出的仍是
束束不屑的眼神
陌生的恐慌
让人浑身不寒而栗
即使霓虹斑斓
也蜷缩在冷清的楼宇里
或独守一隅成了雕型
与我打个无关紧要的照面
而每个擦肩
都会碰出一句
不是故乡囗音的抱怨
## 异乡的冷眼与热肠:张海峰《出门在外》的生存悖论
"出门在外"——这个看似平常的短语,在中国文化语境中却承载着千年的情感重量。张海峰的这首诗,以简练而锐利的笔触,剖开了现代人漂泊生存的精神困境。诗歌通过"冷漠"与"恐慌"的双重奏,构建了一个异乡人眼中的世界图景,其中每个意象都是对当代社会人际关系疏离的精准诊断。
诗歌开篇即以"异乡,万般冷漠"定下基调,这里的"万般"不是夸张,而是精确的量化——异乡的冷漠以各种形态全方位包围着漂泊者。最令人震撼的是"烈日下/人潮中溢流出的仍是/束束不屑的眼神"这一意象组合。诗人巧妙地将物理的热度(烈日)与情感的冰冷(不屑眼神)并置,形成强烈反差。人潮本应代表热闹与生机,却"溢流"出冷漠,这个动词选择极为精准,暗示冷漠已如液体般泛滥成灾,无法遏制。而"束束"这个量词赋予眼神以实体感,仿佛能够刺伤肉体。
在第二节中,"陌生的恐慌/让人浑身不寒而栗"展示了一种心理与生理的连锁反应。值得玩味的是"不寒而栗"这个成语在"烈日"语境下的使用,形成温度感知的混乱,暗示异乡体验对人身自然感知系统的扭曲。霓虹本应是都市繁华的象征,在这里却成为"冷清楼宇"的装饰,诗人用"蜷缩"一词将人的心理状态投射到建筑上,使整个城市成为一个巨大的精神囚笼。
"独守一隅成了雕型"是整首诗中最富创造力的意象。这里的"雕型"既可理解为雕塑般的静止状态,也暗含"凋零"的谐音联想。漂泊者在异乡的自我固化过程,既是被动的生存策略(如雕塑般不动声色),也是主动的精神消亡(如植物凋零)。"与我打个无关紧要的照面"中的"无关紧要"四字,道尽了现代都市人际互动的本质——表面频繁,实质空洞。
诗歌结尾处,"每个擦肩/都会碰出一句/不是故乡口音的抱怨",将物理接触与语言冲突并置。"碰出"一词精妙,暗示这些抱怨如同火花般短暂而灼人。"不是故乡口音"的限定,凸显了漂泊者对于乡音的渴望与对异乡语言的本能排斥。整首诗通过这种由视觉(眼神)到触觉(擦肩)的感官转换,完成了对异乡体验的多维呈现。
从技术层面看,这首诗的意象转换自然而不突兀,语言简洁而富有张力。诗人避免使用任何华丽的修辞,而是依靠精准的动词选择和意象并置来传递情感。节奏上,诗句长短错落,模拟了都市生活的断续感与漂泊者不稳定的心理状态。
在当代诗歌普遍追求晦涩与私人化的背景下,张海峰这首诗以其对社会集体经验的准确把握和艺术转化显得尤为珍贵。它不仅仅是一个异乡人的独白,更是对现代人生存状态的普遍隐喻——在物质高度发达的今天,我们都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精神上的"出门在外"者,在人群中孤独,在繁华中荒凉。诗歌最后留下的"不是故乡口音的抱怨",或许正是我们时代共同的精神症状:一种无根的怨艾,一种失语的痛楚。
张海峰的诗歌实践提醒我们:最有力的写作往往来自于对生活褶皱处那些未被言说感受的忠实记录。
注:原创首发。
作者简介:张海峰,微信名:海峡两岸,籍贯:陕西省西安市。喜欢用文字发现生活中的真、善、美来丰盈自己。小说、诗歌、散文、诗评散见公众平台及传媒电台千余篇(首)。有入多种选本,偶有获奖。【西宁表情】微刊特约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