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陀螺
文/崇文
线陀螺,是一个久未听闻的名词。它不是小孩子们手里玩的那种能旋转的玩具,而是曾经在农村的妇女们(包括会捻线的男人们),在闲暇时间经常拿在手里的一种纺(捻)线的工具。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前,几乎家家都有这种简单的纺线工具。
这种简单的纺(捻)线工具,是由两个部件组成的。一件是陀螺头,它一般是用黄铜铸成的,也有用小石头雕凿而成的。其大小形状犹如一个算盘珠子一般,在半圆的弓背部,有一个小孔洞,用来安装纺线缠线的把柄。缠线柄有的人用竹子代替,有的人在铁匠那里做成的后部带钩的铁柄,使用起来更方便。
说用线陀螺纺线,其实是不准确的。准确地说,它应该叫做“捻线”最为贴切。
上世纪七十年代之前,由于物质比较贫乏,加之人们尤其是农村的人们生活相当贫穷,有些东西,市面上既见不到,人们更没有钱和习惯去购买。凡是生活日用品,能自己加工制作的,就会自己去做,比如穿衣服用的布料和冬季用于脚部防寒的袜子等等。
过去的人们纺线,大都是用木头自制的纺车纺线再织成布。而用线陀螺捻线,主要是用羊毛或者棉花捻成的、用来织绵毛袜子,织帽子或者围巾的绵毛线。无论村头村尾劳动间隙,或者是门前炕头,只要一闲下来,会捻线的人就赶紧拿出线陀螺,取一团羊毛或者一团棉花,大家一边拉着家常,一边一手转动陀螺,一手在随身携带的羊毛或者棉花里均匀地续接绒絮。在不断地转动,不断地续接的过程中,毛线越捻越长。捻成的毛线缠在缠线柄上后,再重新开始下一段线的续捻。
小时候,我的家庭是非常贫穷的。我们兄妹五个人的穿戴,全凭我的母亲东拉西扯,拆东墙补西墙式的拼凑,才应付着熬过来的。
那时候,所有的棉花和布料,都是要用棉票和布票去公社的供销社里才能买到的。买来的新棉花,也不能全部用来缝棉衣,得预留一些用于捻棉线,给我们编织冬季脚上穿的袜子。因为上一年穿用过的旧棉花是不能捻线的,所以就用旧棉花来添补本年缝棉衣时所需棉花的缺口。
我家的线陀螺,是在我的祖父手里置办的黄铜材质的。我的祖母在世时使用了几十年,祖母去世后,就自然而然地留给了我的母亲。经过几十年不间断地使用,陀螺头被她们婆媳二人摩挲的金光闪亮,熠熠生辉。在我的印象里,我的母亲在去生产队出工劳动之余,除了做家务纳鞋绱鞋而外,大部分时间的主要手头活,便是拿着被她和我的祖母磨的油光铮亮地线陀螺,在昏暗的清油灯下(清油,就是食用油。那时,也没有钱去买煤油),用棉花一丝不苟地捻棉线,或者用捻好的棉线织袜子。
在那个年代,去国营商店里买洋袜子穿的人,在农村是很少的。能穿得起洋袜子的,大都是家里有钱的人。而家庭贫穷,没有钱买袜子穿的人,在冬季要穿袜子,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用自己织的土布(也叫老粗布)缝制袜子,另一种就是用陀螺捻的棉线或者羊毛线编织袜子。
小孩子本身就淘气费事,穿袜子包括穿衣服最容易破损。加之线陀螺捻的棉线又不结实,自制的袜子穿不了几天,不是脚趾头撑破露了出来,就是脚后跟蹭破晾在了外边。这样就害得我母亲今天不是给这个补袜头,就是明天给那个缝袜后跟。到后来,为了使自织的袜子寿命和穿的时间更长一些,每年初冬,母亲织好新袜子后,首先用一些旧布片把袜子头和后跟重新包裹加固后,才可允许我们穿。这个办法还真管用,它大大地减少了母亲为我们修补袜子的次数和强度。
七十年代后,随着国家社会和经济的发展,农民的生活也逐步地得到改善,供销社的货架上出现了大量的三毛钱一双的尼龙袜子和五毛钱一双的尼龙加底袜子,使得大量的农民,从此告别了用陀螺捻线,用勾针织袜子的历史。使用了千百年,为人们的生活服务了千百年的线陀螺,也就此淡出了农民的生活,消失在他们的视野和记忆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