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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号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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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号档案
文/王克楠
大地寒冷
地宫，巨大的档案室
铁柜子
躺着
无数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
我被分配到6号格子
6号躯体，6号呼吸
身体是自己的，思想是别人的
思想形成之前
已被盖上橡皮图章
活人的脸色苍白
死人的身体活跃
他们以纸张的形式
堆垒成档案
打字员、油漆工
暴力者
吸毒者
告密者
种族迫害者
性工作者
我隐身在第六个格子
格子里的天空和土地
我是生活的记录者
格子里有钢笔，也有铅笔
只是欠缺纸張
我当知青，上山下乡
向师傅学过泥瓦匠
师傅专砌坟墓
我在坟墓群建造花园
学会说话
讲给活人也讲给死人听
活人称我“6号灰尘”
死人称我6号精灵
他们每天排队画押
我翻动档案
高喊夭折者名字
思乡者
贫困者
说真话者
思想犯罪者
档案，专辟夭折者序列
向他们吐出白丝
缠住他们的手脚
进入甲虫的格子
有风的早晨
我小心地挤出6号格子
走向外面的风景
绿皮火车缓缓驶入田野
野萄花和油菜花向着车厢微笑
它们是植物，不入档案
进入档案的只有人类
我的头颅滚在地上
被有鞋钉的脚踢成皮球
档案馆千疮百孔
仍保诗残存的气息
我。趴在山坡上静观宇宙
6号行星与地球缓缓合并
鲜花和枯叶
第一次无碍地亲吻
2025年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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