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竹峪沟——七沟八梁是哪条?
文/田光祖
提到周至西南塬区的竹峪乡,人们便想到那是一个七沟八梁的地方。
在这七沟八梁之中,那一条沟才是竹峪乡冠名的竹峪沟,知道的人就不多了,特别是县东人知之就更少了,以至于好多人,特别是县上那些干部们误将现在竹峪乡政府所在地的那条沟叫竹峪沟。
竹峪,秦岭坡脚之下,渭水南岸台上。南依山、北眺河;本是渭河洪积台塬,年经秦岭北坡山水侵蚀,才形成今日之七沟八梁纵横,山峁高台起伏的独特地形。
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在这秦岭主峰太白山脚下,有着不可多得的小气候,年降雨量较周至其他地方多到2-3成,“土地肥沃庄稼好,水草丰茂牛羊壮”,是“金周至”的白菜心。
在这里,更为看好的是它的历史文化价值,自古以来,这一片土地就是兵家战略要地,从周文王八卦台演兵到康熙王题匾丹阳,自然景观和人文遗迹不胜枚举:
“先有丹阳观、后有周至县”这是周至民间流传的民谣。
姬家沟----周文王的祖根一支;
仓峪----周家兵马之粮仓所在;
东大墙、西大墙----两个大墙隔沟望,周秦汉家多庙堂;
......
以上现状村名,会给你带来无限遐想。

再看山名与寺庙:
姬亶庙、八卦台、点将台、擂鼓台、聚仙台、会仁苑、黄龙寺、寻子沟、寻锣沟、马踏石沟、饮马池、葡萄宫、翠屏山、五福泉、五福庙、天地庙、太白庙……。光是从这些地名和寺庙,就有道不完的故事,表不尽的春秋。描不了当年的繁荣与神圣。
当说正题,竹峪沟乃竹峪境内核心区域,它地处现今青化乡东南与竹峪、哑柏交界处,隶属青化乡,是半个城行政村的一个自然村,现有人口六百多。
竹峪沟大沟里边有小沟,改革开放前,人们沿大沟底两边崖下居住,中间一条小沟,不大不小的一股水四季流淌着。小河两岸,崖畔之下,较为归整的排列着两排窑洞,从南到北,有两千多米长,那便是人们的家。
在沟底靠西,有一条大道,过去也就四米来宽,它可是竹峪乡中西部(人口约占三分之二)的百姓走州过县的交通要道。据传,竹峪塬上是周王朝举事前屯兵演练的军事禁区,在竹峪沟口设官隘,把守的两位将军一个姓田,一个姓杨。斗转星移,经世繁衍,形成如今沟西的人基本都姓田,沟东的人基本都姓杨。(顺便纠正一下周至县志的姓氏误传)
竹峪乡只所以叫了竹峪,一是竹峪沟的位置所决定,在竹峪的七沟八梁之中,竹峪沟取正中,东岸有东大墙村,西岸有西大墙村,古时皆为关卡要塞,两岸在周、秦、汉、唐时期,宗庙多有布局,典型地如匍匋宫,姬亶庙等。二是竹峪沟曾经也是行政区划中心,解放前后的一段时间就做过民国的乡公所所在地,新中国成立后的小乡政府所在地。
竹峪沟的水那是附近出了名的好,它不是发源于秦岭,因为竹峪沟是个半截子沟,在距秦岭坡脚还有二三里地的时候收了尾,所以跟秦岭的北坡沟壑没联系,按理说它没有水的来源,没有秦岭北坡水资源的支撑,它就是个干沟,可其实不然 ,就在距沟口两三千米的沟底,有一片涌泉区,最为茂盛处为太白庙前的泉眼,流量最大,千百年来,川流不息。就是有这些泉眼,就有了沟道几百亩湿地,几百亩羽园(芦苇),几十亩水稻地;就有了阶梯式建的五座水打磨;就有了沟外平原上的万亩水浇地,受益于万众民生。
竹峪沟的窑洞,那也可称一绝,沟东沟西,南北两排,上百孔窑洞,煞是整齐;因两侧崖势较高,窑洞普遍宽大,纵深有的达到15米长,比陕北窑洞宽敞多了。
竹峪沟人,掘洞而住,冬暖夏凉;临水而居,四季安康。各家门前,都建有一水潭,清早挑水,淘粮食洗菜,中午洗衣,百年不变。人饮清泉水,祖祖辈辈没出过傻瓜呆残娃娃,所耕田地,旱涝保收。令塬上塬下的人羡慕不已,所以,竹峪沟的男娃没有说不到媳妇的。
再说竹峪沟的路。说到路,就必须先说哑柏镇,在这百十年里,哑柏可是这方圆三十里的商业中心,东到县城,西到眉县槐芽镇,北到杨凌、武功镇,南到秦岭纵深处;这个范围的人赶集逛市,买卖交易,都要来到哑柏。在计划经济年代,哑柏曾是全国日贸易额最大的几个农村集镇之一。农历每逢三、六、九,便是哑柏的集会日,竹峪塬上中西部的老百姓赶集,都要从竹峪沟下来,这条路最宽,最近。
于是乎,这条路热闹极了。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时,人们步行的、骑自行车的、拉架子车的、赶马车的川流不息;边山的人有肩扛两个“椽椽”的,架子车拉几根木头的,上街卖了,买回些针头线脑,油盐酱醋,日用百货;从塬上到竹峪沟口,那是一路的大下坡,人们无论是空手走,还是肩挑背负,拉架子车,骑自行车,那是一个轻松。一溜烟的就到了哑柏。可回来上塬就没那么容易了。
在竹峪沟口,东西两个涝池,涝时蓄水,旱时浇地,东涝池不知咋地记忆中很少蓄水,倒是西涝池名气大的很,它紧靠大路,路与池塘之间有一颗大槐树,直径有两米,三个人抱不住,树冠近一亩地大。这可是赶路之人的最佳纳凉之地。塬上人赶集要上塬了,在这儿歇个脚,还有提前在这里牵着牛等着在集上买了一架子车东西的人,好套上牛上坡。遇上三伏天,忍不住下到涝池游个泳,好一身清爽。所以,春夏秋冬,大槐树下“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
在我的记忆中,这条路上有回忆不完的喜怒哀乐,人生百态。

夏秋,要交公购粮了,成队的架子车,马车络绎不绝。兰梅塬的三驾马车最扎眼,赶车的叫王德元,瘦马条大个子,赶着三只枣红色骡子套着的皮轱辘大车,人潇洒,马精神,时不时在竹峪沟人面前一扬鞭,“得儿驾”,好不羡煞人也。
当地人封建,任家台台一年轻夫妇,媳妇是外地人,大方地很,从竹峪沟路过时候鞋掉了,让女婿娃给帮着蹬了一下鞋,这事儿让竹峪沟人笑话了几年,每次这两口子路过,竹峪沟人就指指戳戳,取笑一番。
竹峪沟的小伙子大部分娶的塬上头女子,那时兴先订婚,如果塬上谁家的女子与竹峪沟的小伙订婚了,这女子在竹峪沟要过路那可要撑的住人们的议论了,那品头论足的架势够可让没见过世面的姑娘娃吃一壶的。
竹峪沟的土地大部集中在沟外,竹峪塬下,渭河二级阶地上,土地非常肥沃,五八年查田定产时定为周至县的一等田,当时的公购粮任务大得很。由于土地粮食产量高,这里也就成为县上农业的先进村,常有大小干部光临,干部们的工作作风在村民中便有了说道,好的流传百世,不好的也成为一代人的饭后杂碎。朱万成县长,是竹峪沟人心中的好人,因为他每次来都和农民一起下地干活,人长得个子大,力气也大,背东西比当地农民还背的多。还有白玉洁书记,他在村上的机井正愁没马达的时候批了条子,还批了稀缺的小四轮拖拉机。这些事让上了年纪的人到现在还记着呢!
如今写下这些文字时,已是2020年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竹峪沟作为一个小地名倒还实实在在的有着,可隶属关系又有了变化,撤村并镇运动,把竹峪沟又划到二郎庙行政村了。路宽了、光了,可走路的人少了,因竹峪塬上的交通也发达了,出行的道路选择性大了,不一定要从竹峪沟通行了。社会进步了,老百姓的生活好了,都盖了砖瓦房了,窑洞废弃了。吃的好了,穿的好了,可村子的年轻人少了,串门子的人少了,村子没那么热闹了,过春节都“凉秋寡淡”了。自来水接到灶头院落了,竹峪沟的泉水却干了,是降雨少了,还是地球位移了,要么就是传说的和岐山周公庙的泉水六十年一轮回,你旺六十年,我旺六十年,轮到周公庙去了。这可能就是我辈人物吃饱穿暖、茶余饭后的咸吃萝卜淡操心,上了年纪蛮怀旧的一种心态吧。
田光祖,县住建局原副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