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杆子的新生
王芬谦
经过那次发表小说”碰壁”的遭遇,笔杆子文已经对写文章心灰意冷,没有了兴趣和热劲儿,他决定弃文从艺(做短视频),改弦更张,另谋生路。
这天,笔杆子文把手机支架往窗台上一杵时,手还在抖。晨光斜斜切进来,在他那件洗得发皱的格子衬衫上洇出块亮斑,倒比他脸上的表情更鲜活些。
“大家好,我是文……”他清了清嗓子,喉结像吞了颗石子,“今天想跟大伙儿聊聊……嗯,聊点字儿的事儿。”
镜头里的自己歪着头,眼镜滑到鼻尖,活像中学时总被嘲笑的老学究。他原本想把以前写砸的小说片段念出来,话到嘴边却卡成了半截的铅笔——上次被刘主任痛斥的画面突然撞进脑子里,那些铅字仿佛长了刺,扎得他舌尖发麻。
“咔。”他慌里慌张按了暂停,屏幕上的播放量还停在“3”,两个是自己点的,一个显示是芳。楼底下传来芳的笑声,她正举着手机追一只蝴蝶,碎花裙转成朵盛开的向日葵:“家人们快看!这粉蝶儿跟我新做的美甲一个色!”
文盯着自己的视频,画面抖得像筛糠,声音闷得像堵在棉絮里。他点开二蛋子的主页,那人正蹲在菜地里扒红薯,指甲缝里嵌着泥,嗓门却亮堂:“看这蜜薯!流油的!9块9给家人们发五斤!”评论区里“拍了”“加急”滚得飞快,小黄车的图标红得晃眼。
“得学。”文咬着牙把视频删了,从抽屉里翻出个旧笔记本,封面还印着“XX文学奖入围纪念”。他开始蹲在芳的花坛边看她拍视频,看她怎么把嘴角的梨涡对着光,怎么在镜头前转个圈就把碎发捋得恰到好处。“文哥你得笑啊,”芳举着口红往他颧骨上点了点,“你看你,比二蛋子卖的冻梨还蔫。”
他也去二蛋子的杂货铺帮忙打包。二蛋子一边往纸箱里塞柿饼,一边教他:“拍视频跟你写文章不一样,开头三秒抓不住人,人家手指头一划就走了。”说着点开个视频,画面里二蛋子举着个歪瓜裂枣的苹果:“家人们猜这苹果甜不甜?猜对了送一箱!”弹幕像炸开的爆米花,文看得眼睛发直——原来不用掉书袋,不用抠字眼,几句大白话也能勾得人挪不开眼。
夜里躺在被窝里,文翻着那些记满笔记的纸页:“镜头要稳”“语速别像念悼词”“得有钩子”。忽然想起年轻时在灯下写小说的日子,那时总觉得每个字都该有分量,像给城墙砌砖,少一块都不成。可现在对着手机屏幕,他发现人们要的不是城墙,是烟花——哪怕只有一瞬的亮,也比陈年的墨香更抓人。
第七天,他试着拍了段拆书稿的视频。镜头里,他把那本垫过床腿的《岁月留痕》摊开,指着扉页上张秀才的签名:“这书的作者,写了一辈子字,最后书被用来垫床脚。不是字不好,是咱们看书的姿势,早变了。”
他没笑,也没喊“家人们”,就那么捧着本书,声音还有点发紧。可发布两小时后,手机突然“叮咚”响个不停——有个网名叫“老书虫”的评论:“我爹也有本这样的书,现在在储藏室堆着,明天我也拍出来。”紧接着,点赞数像雨后的春笋,突突往上涨。
文盯着屏幕,手指悬在“回复”键上。窗外的月光落在他那盆文竹上,新冒的嫩芽顶着层白霜,嫩得能掐出水来。他忽然想起自己写第一篇小说时,也是这样,在寂静的夜里,等着某个陌生人的回应——只是那时等的是编辑部的信封,现在等的是屏幕上跳动的光点。
“原来不是字没用了,”他对着镜头喃喃自语,这次声音稳了些,“是得换个姿势,跟这个时代聊聊天。”
手机支架旁,那支用了十年的钢笔斜斜靠着,笔尖朝上,像在朝着新升起的太阳,悄悄探了探头。
(2025.7.16于青云居士工作室,情节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作者简介:王芬谦,网名青云居士,又名知足常乐、丹江石翁,退休教师,退休后返聘在县离退休干部党工委、县老年大学发挥余热,现为商南作协会员,诗词楹联学会会员,民协会员,县老年学会协会副会长,商洛市民协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