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历:毕春生,男,1972年10月出生,山东巨野县人,中共党员,本科学历,1990年从军入伍,毕业于山东济南陆军学院,2000年转业到巨野县科技局工作至今,自幼热爱文学,特别对诗歌、散文、新闻报道情有独钟。个人爱好主要是写作、旅游、书法和健身运动。
鸡 鸣 时 分 文/毕春生
倘若不是嫁给了他,我早已是千万富婆了。这念头近来常常浮上心头,尤其是在清晨鸡鸣时分,我躺在床上,听着远处传来的几声鸡叫,便不由得想起那些养鸡的日子。
那是九十年代的巨野县,人们的思想和经济一样落后。婚姻之事,多半还是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和他便是经本家亲戚介绍认识的。那时他还在上高二,家境贫寒得很,只是学习不错。他家姊妹四人,三男一女,他排行老三。初次见面,只觉得他老实憨厚,书生气十足。而我当时已从初中辍学,在大上海打工,眼界自然比县城里的人开阔些。家里父母都同意,我也就默许了这门亲事。
婚后不久,爱人便投笔从戎去了。我们过着牛郎织女般的生活。公公早逝,家中只剩我和婆婆相依为命。我恪守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古训,听丈夫的话,孝敬公婆,养育儿子。
那时节,我竟跑到淄博学了蛋鸡孵化养殖技术,回来养了一千只蛋鸡。这在当时的农村,简直是爆炸性的新闻。县委书记常洪珍还亲自到家里来采访,闪光灯咔嚓咔嚓地闪,照得我眼睛发花。可惜婆婆没文化,对这事不太支持,常常在喂鸡时嘟囔:"女人家,不安分守己,养这些扁毛畜生做什么?"惹得一家人家不消停。后来丈夫转业回家,非要我进城陪孩子读书。我的养鸡事业就这样前功尽弃了。那些鸡,一只只被卖掉的时候,还咯咯地叫着,仿佛在责问我为何抛弃它们。我站在鸡舍前,看着空荡荡的笼子,心里也空落落的。
进城后,我不甘心只做个家庭主妇,先后折腾过许多营生:开过服装店,那店铺小得转不开身;经营过饭馆,油烟熏得我眼泪直流;办过宾馆,天天洗被单洗得手都脱了皮;卖过瓷砖,沉重的瓷砖压弯了我的腰,也压坏了我的车;承包过果园,虫子和鸟类把果子啃得千疮百孔。然而这些事业,都因为爱人的不支持、不上心半途而废。
他总说:"女人家,照顾好家里就行了,何必在外面抛头露面?"生活给了我太多的无奈和无助。有时夜深人静,我常常会想,若是当初不顾家人反对,坚持自己的选择,也许现在早已腰缠万贯,实现财富自由了。我的一个同学,和我一样在上海打工多年,远嫁到了上海,成了大都市的一员;另一个男同学坚持养鸡,目前发展到50万只,现在已是千万富翁,名下豪宅4套,日收入过千,每年开着奔驰全国各地游玩,羡慕和嫉妒时常令我自责,而我,却在这小县城里,过着平凡的日子。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现在唯一让我欣慰的,是有一双优秀的儿女。儿子大学毕业已工作数年,生活无忧;女儿正读高二,成绩优异,未来可期。看着他们,我心中的失落感才稍稍减轻。
今晨鸡鸣又起,我披衣下床,站在窗前。远处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几只早起的鸡在朦胧中打鸣。这声音让我恍惚回到了养鸡的日子,那时虽然辛苦,但心里是充实的,因为心中有梦想。鸡叫声中,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年轻的自己,蹲在鸡舍里捡鸡蛋,手指沾满了鸡粪和饲料,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容。
人们常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我这一投,不知是投对了还是投错了。只是岁月如流水,一去不回头。那些曾经的梦想,如同鸡舍里飞扬的羽毛,早已飘散在记忆的长河中。
鸡鸣渐歇,天光渐亮。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我拢了拢凌乱的头发,准备去做早饭。锅里水开了,咕嘟咕嘟地响,像是在嘲笑我那些未竟的事业和半途而废的梦想。罢了罢了,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至少,我的儿女们不必再过我这样的生活。他们会有更广阔的天地,更自由的选择。这样想着,心里的郁结似乎也舒展了些。
鸡又叫了。这次是在邻家的院子里。
我忽然想起,那些可能引领我上岸的鸡,其实从未离开过我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