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外一首）

文：  周振伦

成年累月围着钳台

父亲，您就是沉默的扳手

在生活的锈迹里旋转

将歪斜的零件

扳成笔直的正午

铁屑在指缝间堆积

油污在皱纹里深埋

结霜的清晨

您反复擦拭冰凉的金属

而冻疮在您的手上

默默绽开暗红的花蕾

松动的关节吱呀作响

被时光的砂砾越磨越糙

您总是把自己

拧进更深的冬天

只为把我的寒冬

烘成一轮朝阳

父亲，我就是您用扳手

校正过的春天啊

捞河螺的女人

当录取通知在岸上传递时

她得下水，为女儿

捞足学费

当小小河螺在河床酣睡时

她得下水，趁夜深螺静

请君入瓮

一盏矿灯亮在前额

照得见，水深齐腰的心惊

照得见，螺贯而入的欣喜

照得见，泥沙里讨生活的小鱼虾

三尺捞网握在右手

捞不尽小河

春天未愈的冻疮

夏天新生的热疹

秋天隐隐的疼痛

捞不尽食客嘴上的叭叭响

她为女儿捞到了这证那证

捞获了这士那师

也给自己捞起了

满身的风湿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