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冯喆
大姐,是我孩子的大姨。如今,大姐已步入古稀之年,我们每次前去探望,过往的一切便一幕幕在眼前铺开。
我真正了解大姐,是在1982年我们结婚以后。这一年秋天,大姐收完庄稼,便带着三个女儿搬迁到丈夫工作的地方。她终于摆脱了农村繁重的劳作,放下了走村串户给村民送医送药的赤脚医生工作,能和丈夫一起抚养三个未成年的女儿了——大姐的幸福生活,眼看就要开始了。
印象里,大姐是个心底无私的人。她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作为家中老大,婚前的付出可想而知:既要帮母亲给弟弟妹妹做鞋、缝衣服,又要帮父亲下地干活。
岳父是个想得开的老人。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多数家庭不愿让女儿上学,普遍觉得“女儿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念书没用,认识自己名字就行”。岳父却不这样想,他的四个女儿,都被送进学校,让她们凭自己的力气往前念,直到自己觉得念不下去为止。
左中是大姐
大姐念到高小毕业,便放下书包回家帮父母劳作。没几年,她被大队派到贾寨区医院学医,后来又多次到聊城卫生学校培训深造,渐渐掌握了农村常见病的诊治技能。从此,她一边在生产队劳动,一边挑起宋庄、曹庄、范庄及周边村庄的医疗重担:今日去看头疼感冒,明日去治腰腿疼、肠胃病;宋家儿媳待产要接生,曹家小孩拉稀要诊治……大姐整日忙得脚不沾地,家里的活儿反倒顾不上多少。
大姐更是个吃苦耐劳的人。她的丈夫部队转业后,先在首都做建筑工人,后来调到油田,常年不在家。大姐一个人在老家拉扯三个孩子,既要料理家务、照顾孩子,又要伺候婆婆、下地劳动,还要四处给人看病——日子的艰难,想都能想得到。即便如此,她仍积极要求进步,赢得了村干部和群众的认可,没多久就光荣地加入了党组织。
大姐和永禄哥都心底善良,满是孝心与爱心。对待两边的老人和孩子,他们始终尊老爱幼,给我们树了最好的榜样。每次回老家,不是给老人买衣服、带好吃的,就是陪着老人慢慢消磨时光。为了给父亲养病,大姐把他接到身边,好吃好喝伺候着,几年后,父亲面色红润、精神矍铄地回了老家。
娘家侄子上班时不慎被烧伤,治疗恢复期就住在大姐家。她待侄子像亲生孩子,生活上百般照料,精神上耐心开导,一住就是大半年,从没露过半点不耐烦,既搭功夫又搭钱。
前排中是大姐
我家孩子在大姐家附近上大学时,报到那天我们去了大姐家。她高兴得像自家孩子考上大学,给外甥买衣服、买鞋,连洗漱用的缸子、牙刷、牙膏都备齐了。永禄哥还亲自送孩子去学校,亲手铺好床铺、撑好蚊帐……
那些年我们刚结婚分家,孩子小,我工资低,地里收成也少,日子过得紧巴,大姐没少帮衬。每次去她家,她总会给我们塞回大包小包的衣服,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春秋的、夏冬的都齐整。记得有一次我们急需一辆农用三轮车运肥、收割、浇地,可手头实在拮据,大姐知道后,自家也不宽裕,却还是及时寄来钱,帮我们渡过了难关。这样扶困济贫的事,她做过太多,哪里说得完。
瞧这一家子(2025.4)
大姐还是个积极乐观的人。早年的艰难日子没压垮她:一个人在老家种地、养孩子、伺候老人,春夏顶风冒雨、忍耐高温,秋冬迎霜踏雪、抗住严寒,一年四季不是忙着送诊,就是帮人料理红白事。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到了大港油田,丈夫一人的工资要养全家,大姐就去海边挖河蚌、捡海螺,有时一挖就是一大袋,重得她一个人都扛不上自行车货架。那些日子,她摇摇晃晃地从渤海边的水里把沉重的自行车推出来,到家后煮熟、剥肉、洗净,再拿到市场上换些零钱贴补家用,也从没喊过累。
晚年的大姐,得了糖尿病和腿疼病,孩子们都知道,这是积劳成疾。大家四处寻医问药,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多年治疗效果并不明显。但大姐面对病痛,依旧乐呵呵地吃药、打针,从没在孩子亲属面前,表现出痛苦。
大姐虽然老了,可那双眼睛里的温和与坚韧,还像当年一样亮。她这辈子没求过什么轰轰烈烈,只凭着一颗真心待人、一副乐观扛事,把苦日子过成了暖日子,把寻常日子过出了光。她用一生教会我们的:善良能生根,吃苦能结果,乐观能照路。愿岁月对她温柔些,让这束光,在我们心里亮得更久些。

作者简介:冯喆,中国乡土诗人协会会员,山东省微信诗歌学会副会长,聊城市作协会员,诗人协会会员。区作协原书记、副主席,区首批文学艺术人才库成员;《茌平文苑》平台创始人兼主编;都市头条认证编辑。曾在五大文学网担任版主、主编、副主编;著有诗文集三部主编文学作品七部。先后在《山东文学》《人民作家》《人民作家选刊》《大众日报》《山东邮电报》等省内外报刊,发表作品数百篇。2020年荣获“中国网络诗人奖”;业绩被收入《华夏英杰》一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