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 江 大 合 唱》
文／江中子
一、序曲
往昔把身形隐去
己扇起翅膀飞离，
把时间之马
让给今朝骑。
可是汀江啊
你还在东方的大地──
床上躺卧的
竟是你巨龙般的躯体。
看：作为你床铺的
是些岩石和沙泥──
像群山一样凹凸,
像长蛇一样折曲。
听：你的床沿一一群山，
因为无力把你飚起，
只能防护病弱的你，
连风也陪她哭泣。
就连她怀里的纹章
也为你摧残着身体：
碧绿的树叶在枯黄，
艳丽的花朵在凋敝。
就在你危急时节，
铁索桥飞过天际：
它感到宇宙有独有偶──
悸于波涛像悬崖峭壁。
“贫困”随它在风里摇摆；
“落后”跟它在雨中泪滴。
就是你的山岗把它拉紧，
它也不敢多向你凝视──
看不见的火焰啊，
烧得你热气飞逸，
你日益消瘦成沟──
痨鬼也不敢和你相比。
冷雨和寒风把你
冻成中风的老妪──
臃肿发胖的身体
把挤破的房屋卷去。
撑船的老船公
只要有一点点麻痹，
木船就会触着石礁，
进入到你的肚里。
哦，是谁把这些岩石
压得你喟息无力，
啊，是无情的自然
把石作钉，钉住你身体！
果真床作棺材？
果真你将死去？
殓衣是枯死萎叶？
棺盖是头上天宇？
真的，你只满足于
今朝的怀里安息？
真的，你不能像日月──
世间的一切看她们飞驰？
二、青 年
你啊，多难的汀江！
在你的土地上，
像我肚抱青菜汤
黑夜把我抱在破床。
让饥饿在肚中哀唱，
让寒冷咬痛肚脐，
我在破账烂絮里，
有睡神把它们赶去。
让带刺的风和我亲喂，、
让湿淋的雨和我相依。
童脸上盛开的柔美之花──
笑容是款待它们的甜蜜。
这时，就是动地的炸雷
也不能把这朵花摧毁！
因为我的歌是遮天的大鹏
压没雷声，在梦乡里飘飞─
“在世界上，啊，汀江！
你最先进，你最富强！……”
温柔的水上荡漾着花香，
大鹏唤来的鱼绕着品偿。
我们击起了水浪，
还吓不跑鱼他往。
鱼啊，请跃上这群小脸──
摘下花朵，为汀江娇妆。
一定是这朵没有摘下啊，
那百朵又在开放，
这不仅仅是温静的美梦啊
也不单单是幼稚的奇想。
还因为垂死的迷信啊,
是这花树最好的化肥；
还因为身碎的骰子啊，
是这花树最妙的露水。
而今梦，这冰壶中的温水，
已经似花朵随流水枯萎。
啊，汀江！旧梦的精髓
何时才为我们真实地飞回？
三、小松树
汀江，我是你的针库呀！
我酣睡在甜美的梦境，
把我惊醒的好似雷鸣一一
荒园破楼是送葬的哀音！
而今，在你被遗忘的角落，
在你蓝裙抱起的白花之顶，
就是我的住所，还有石岩，
一同吮吸着你乳汁的晶莹。
随着狂暴的西风来临，
我身旁的麻雀正在高鸣：、
“永别了，生我养我的地方……”
多动听，途中还敢拿你的水来饮！
只因为西风报道的新闻如针，
才使我的同类如此伤心？
特别是摇摇欲倒的桐树们
泪水洒湿了周围的白巾，
而且每日不停，黄脸儿凹进──
新生的公皇披着枯叶一身；
叶扑打下跪求神的眼睛
他的手曾和麻将日亲夜吻！
而那一座座山岭将近烧焦，
这几柱火苗把本性丢掉，
听：和着诵经的号角，
是油茶在血嘴中嚎啕……
北风也学疯狗一样的火苗
怕得到了金银才放声大笑
使我颤抖，还想把我拉走
偷吃珠宝的是否都会死掉？
可是我至少知道：自己就是笔，
自己的言行就是作画的颜料，
不要妄想专管史画的波浪
会把画上的黑云染成雪涛……
可这时，汀江寒风乱响，
我听呀听不出你抒情何样？
可这时，汀江雾气茫茫，
我看呀看不清你流向何方？
四、鱼
太白早已走掉，
神仙渡依旧云飘，
言猪者早就死了，
太白桥还未开造。
在没有砌完的石级上，
有几张鱼尾招摇，
想把旅途的疲劳扇掉──
我是当中的一条。
逆着你的方向，
我重见我的亲娘；
那里的杜鹃花，
是我作新娘的红装。
出门时的喜炮
是歌唱的波浪，
沉默的望江楼
也学着日月欢荡。
香美的桃梨
送我要去的地方，
你的骄傲呀
就是我的情郎！
不像船碰上针就翻，
却像你这条彩线
箭一样飞过串针滩，
我比飞鹰更安全！
擎天的王寿山
叹息独冲到这里──
你捧出的美水莲──
浪轰不倒的岛屿。
那江畔的翠竹
像浪花飞溅，
自撑着江底月船
想到南海花园？
一靠近峰市棉花滩
船就像死去了一般──
不深入到你内部
就过不了这一关！
浓妆的朝霞
钻啊钻入你的胸膛；
驾着马车的太阳
飞啊飞向你的方向
放火的枫树
在水中欢荡，
吐银不断的永定河
歌声在你胸中飞翔……
这都因为你雕刻的珍品啊
不仅仅有它们的身影
还有兽禽、花月和星云……
在它们的衬托下色彩缤纷。
正当我兴趣如潮翻滚，
突然浊浪打瞎了眼睛一一
哦，撒在你身上的啊，
就是火烧山的灰尘！
难道放纵那几柱火苗？
或者无法把他们灭掉？
汀江，请你回答我吧，
我啊，不仅为伤眼心焦！
五、汀 江
为了把火苗灭掉，
我蒸发自己的波涛──
看吧，乌云半天空──
难道你不知道？！
请相信乌云洒落的雨
一定会浇死这些火苗！
雨后新生的是彩虹──
是彩虹作成的大桥！
六、无名鸟
星光汹涌的银河
多么宽广的上方，
一只只喜鹊停飞，
终于架起了桥梁。
它们和织女牛郎
像不相关的烟浪，
却让隔离的夫妻
踩在自己的身上。
而我呢，汀江
你是我的乳娘，
难道我这只小鸟
永远享受你的温暖？
虽然我坚信：
加一朵浪你身上，
航船就可以
早到理想的太阳。
但我没有喜鹊的专长，
不能作你的桥梁，
就是我多么想望，
无奈我脆嫩的翅膀易断！
我也不像雄鹰那样
凭着坚强的翅膀，
为了你从峭壁冰川，
带回无限的宝藏。
但愿我能为你遮挡灰尘，
但愿我能为带来凉爽，
而你正像拿扇的巨人，
请任意把我摇下摇上。
或者我用无力的歌声，
把你发热的星光颂扬；
或者像春风那样
鞭碎冬天的余霜！
（上部完）
1982年3月作于汀江之畔——峰市中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