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在老山前线与政委吴延明(老山兰)留影)
当青铜的云凝固在钢盔曲面,
月光在吉他弦上凝结成霜。
阵地上有棵倔强的无头树,
仍举着断臂在向远方瞭望。
硝烟曾把你的情书熏成焦黄,
字迹在猫耳洞总是渗出微光。
背水袋三十余载仍在渗漏,
濡湿了今夜这叠泛黄信札的情殤。
邮戳烫伤的地址已开始恍惚,
你却说:旧信封里野浆果依然饱胀。
也许,战壕弹坑长出玫瑰和老山兰,
一生的承诺仍在钢盔裂缝里振荡。
绿茵场上,拐杖叩击的孤线悠长,
独腿者用身影丈量整片空旷。
可记得?当年匍匐的泥泞地和地雷阵,
一缕情牵,正漫过观众席延展成远方……
老山兰,依然郁芳着你一生的信仰,
任时光锈蚀着未寄出的诗行。
请听,冲锋枪与吉他血色浪漫的和弦,
在每个不眠的深夜持久回响。
作者导语:
遥远的浪漫 :公元一千九百八十六年十二月十二日,"风萧萧兮易水寒",我部一一27集团军80师238团从石家庄市获鹿出发,战车辚辚,挥戈南征,"八千里路云和月"奔赴云南老山前线轮战,至一九八八年六月胜利凯旋,历时一年半。其间,我任职238团宣传股长,主要负责我团战时宣传教育.组织新闻报道,筹划战地文化、汇集英模事迹等。在最初接防阵地一个时期,我在最前出的39号阵地上,同五连部分战友坚守一个月,那些战斗的时光与经历,时常萦回在我的脑海:隆隆的炮声,弥漫的硝烟,潮湿的猫耳洞,阵地上的无头树,雨打芭蕉的声音,崎岖危险的山径,背粮背水的苦累,纯真的战友深情…所有这些,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我.激励着我,我为此生有这段经历而自豪,青春无悔!
那段时光,那段经历,距今巳三十余年,可谓遥远,但又恍然如昨,那些记忆,那些人那些事依然鲜活,犹如岁月鳞片,常在我心海中泛光。在老山前线的岁月里,我在战斗和工作的间隙,匆匆命笔向远方友人写了不少书信,如今翻捡审视,那些信中所述的内容和情感,不经意间真实地折射出那个特定时期的诸多意涵,依稀可见我们的青春梦想激情 ,似乎又有些当代尤应珍惜的别样价值。翻检旧信札幸而存焉。于是辑为《遥远的浪漫》,然,曾经的激情渐次消蚀,或被现实扭曲变形,日渐庸常的我,自惭形秽。大江流日夜,明月照古今。苍山如海,岁月如歌,斗转星移,物换人非,尘满面,鬓如霜,漫忆当年事,不复壮年勇。人生只若初相见,该是多么美好。惜哉!
以今人观之,或疑之不在一个星球上,岂不遥远?浪漫则各有认知,我曾于前线撰写反映战地生活电视专题片《战地浪漫曲》解说词,并组织摄录,记得专题片片头构图,即以钢盔置上,其下以吉他与冲锋枪交叉组成画面。此册名缀浪漫亦是那战时浪漫情怀的回响吧!将我的战地日记部分摘抄以及所写的部分诗文收录其中,以互为映衬。我曾于1987年在《南疆卫士》杂志上发表的长诗"绿茵场边的一尊雕像"寻觅不得,吾深以为憾,那是曾经真实的浪漫,其时其事其情未有杜撰矫造。心迹原生态,犹如山野林中自然生长的浆果饱满多汁,自有一缕清香,一份野趣。如今这首诗,是对那段经历,那段岁月,那一首诗,那份情感的追忆。
在当今移动互联网信息时代,人们的阅读与写作状态卫深刻变化,谁还去一笔一划写这么多书信?谁还会这样保留书信?依此角度看,这些书信眉梢上漾溢出的浪漫,是否可谓唯一?人生如白驹过隙,惊鸿一瞥,谁能"穿越"回到往昔?但精神薪火可以烛照久远,心灵密钥可以穿越时空……

